廣外大雜院長大的孟硯青不可能有這一番閱曆,也說不出這些話。
孟硯青笑了笑:“鳴弦,可能因為你是君子,所以我不忍心瞞你。”
葉鳴弦看著她的眼睛,苦澀一笑:“可是你並不喜歡君子吧,你一直都不喜歡。”
孟硯青:“可能我自己不是吧,我這個人你也知道,其實壞得很,以前就說不上多循規蹈矩,現在重活一輩子,更是想得明白,我可不能害你。”
葉鳴弦:“硯青,不要這麼說,我一直覺得你很好,最好了。”
孟硯青笑道:“你忘了嗎,以前我偶爾會對你友好起來,但其實我就是故意的,故意讓陸緒章吃醋,我以前很會這種小心機。”
葉鳴弦望著她的眼睛:“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笑得格外溫柔:“你從很小的時候就很吸引人,你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異性朋友,你能多和我說一句話我就很高興,其實你要和誰多說一句話,太簡單了,有那麼多男人排隊等著,但你找我,我心裡就很高興,至少在你眼裡,我比他們更親近更值得信任,也更能激起陸緒章的危機感,不是嗎?”
孟硯青苦笑:“鳴弦,你太好了,真得太好了。”
就是因為太好了,她並不敢承他的盛情,她沒有他想得那麼完美。
所以在感情方麵,她可以和陸緒章同流合汙放浪形骸,卻永遠沒辦法和葉鳴弦比翼雙飛。
她會自慚形穢,也會擔心傷了他的心。
葉鳴弦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其實是極聰明的人。
他垂眸看著她,低聲道:“可是硯青,我們很小就認識了,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是什麼性子,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孟硯青抿唇苦笑:“那你更應該敬而遠之,我們做朋友的話,能長久,做戀人,隻怕是連友情都沒了。”
葉鳴弦便也笑了,他望著遠處稀薄的月光,道:“很多年前,當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想,你對我來說到底是什麼。”
孟硯青沉默地看著他。
葉鳴弦:“那時候我就想明白了,你如果是刀,那我願意在刀刃上起舞,你如果是火,我就甘心化成飛蛾。”
孟硯青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說。
她自是覺得這些話實在是觸動人心。
特彆是在那十年漂泊後,聽到葉鳴弦說這些話,她怎麼能不感動?
隻是她終究道:“鳴弦,對不起。”
她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夠更精彩,更加隨心所欲。
也許會談一場戀愛,也許不會談,這都沒什麼,但是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受任何拘束。
她之前想過和葉鳴弦嘗試,那是在兩個人沒說開的情況下,淺淺嘗試下兩個人的可能。
現在既然說到這個地步,那是萬萬不可能了。
葉鳴弦實在是太優秀,也太過深情。
兩個人一旦往前一步,他用情至深,她若要回撤,那他必受重傷,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也不忍心去做的。
她回退一步,愧疚地道:“我也試著想過我們之間的可能,但是現在我很清楚,你很好,真的很好,但是我們之間永遠不可能。”
她看著他的眼睛,不給他留下一絲希望:“我們就完全不適合□□人,我隻能把你看做朋友。”
************
孟硯青告彆了葉鳴弦,沿著胡同往裡走,她知道葉鳴弦沒走,他正看著自己。
他那樣細致體貼的人,怎麼會在她沒進門的時候就這麼離開呢,他是一定會看著自己邁進家門的。
不過她沒回頭,就這麼往前走,走到自己門洞前,略頓了下腳步,之後才進去家門。
她想著,這樣葉鳴弦就放心了,他就會離開。
誰知道一轉首,冷不丁就看到一個人。
陸緒章。
他神情冷漠,就那麼站在邱門旁看著她。
昏暗路燈的光暈灑過來,孟硯青看到,濃烈滾燙的情緒幾乎自他眸中噴射而出,與那過於冷清鋒利的線條形成鮮明對比。
孟硯青微詫,她下意識側首看了眼,胡同口處,那道頎長的身影依然靜默地立在那裡。
這個時候如果發出聲音,葉鳴弦和陸緒章就必須見麵了,尷尬不說,還得好一番解釋。
她便想著乾脆不要聲張好了,也免得兩個人見麵又起來什麼事端。
於是她故作無事地邁進家門,隱到了門簷下,進入葉鳴弦的視線死角後,才用眼神疑惑地質詢陸緒章。
陸緒章眸光冷沉沉地看著她。
孟硯青挑眉。
——你怎麼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你嚇我一跳!
那是因為你心虛!
——我又沒殺人放火,我乾嘛心虛?
幾個眼神交鋒,陸緒章臉色更難看了,他微抿唇,就要張口說話。
孟硯青忙抬起手來,捂住他的嘴唇,壓低聲音威脅:“不許出聲!”
她知道葉鳴弦還沒走,人家送她回家,雖說她沒意,但也得尊重,哪能讓他看到自己家大門洞下藏著個男人!
陸緒章抬起手,輕握住她的手,之後微俯首下來,貼著她耳蝸,聲音沙而輕:“怎麼,怕他聽到?怕他知道了傷心?這麼在乎他的感受?”
孟硯青:“你想讓他知道?也行,反正你們也是老朋友了,走,我們一起出去,大家見個麵握握手。”
陸緒章扯唇:“丟不丟人?”
孟硯青冷笑:“你不覺得丟人我就不覺得丟人,若論起臉皮厚,我自認為更勝你一籌。”
陸緒章耷拉著眼,漆黑如墨的眸子就那麼直直地盯著她。
距離很近,他的氣息噴灑在孟硯青臉頰旁。
孟硯青不為所動,神態自若。
陸緒章微側了下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高挺的鼻子便輕刮過她的臉頰。
猝不及防,酥麻猶如觸電,孟硯青心漏跳一拍。
她臉紅耳赤,磨牙,低聲道:“滾,離我遠點。”
陸緒章深吸口氣:“你現在——”
他剛說到這裡,就聽到腳步聲傳來。
空寂無人的胡同,秋夜沁涼,這腳步聲就格外清晰。
孟硯青擰眉。
陸緒章瞬間閉嘴,微側首細聽。
他和葉鳴弦認識多年,亦敵亦友,也算是熟悉得很。
隻有葉鳴弦那種性子,才會走出這麼四平八穩的步子。
孟硯青和陸緒章的視線在夜色中交彙,顯然彼此都意識到,葉鳴弦沒離開,又回來了。
門簷下,夜色中,兩個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孟硯青覺得這事不好辦。
其實剛才她回來後,看到陸緒章,大方出聲招呼,那邊葉鳴弦知道了,於是三人見麵,互相聊聊,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她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但最開始她下意識遮掩了,現在葉鳴弦回來,她再突然把陸緒章拎出來,那感覺就很不對了,倒好像她和陸緒章有什麼貓膩,故意瞞著葉鳴弦一樣。
現在如果著急開門讓陸緒章進院子,打開門的時候,那老舊木門的聲音很響,太惹眼了,必然瞞不過。
耳邊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明明也沒做什麼大虧心事,不過孟硯青的心卻提起來了。
這怎麼辦?
這事辦得有點不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