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到了平日裡女官們處置宮務的宮室,女史見她來了,將幾卷清理好的卷軸送到她麵前。
這些卷軸都是門下省的尚藥局送來的,上頭記著宮內貴人們的用藥。
“皇太後最近用藥不少,比往日裡還多。”
明棠見到禦食監那邊上麵寫的,挑了挑眉。
“皇太後每逢入冬,用藥就要比往常多。今年比以往年還要多。”
明棠在心裡算了下,“差不多皇太後每日都少不了三碗湯藥。”
她有些好奇的看向女史,“皇太後禦體這麼虛弱了?”
女史點頭,她看了眼左右,“聽尚藥局的侍禦師說,是肝鬱氣滯情誌不暢的毛病。夜裡連著幾個時辰不能入睡,一直要到寅時勉強才能眯一會。”
“這麼厲害了?”
明棠明知故問。
“可能是因為最近帝太後的事吧。”
女史輕聲道。
皇太後尚氏並不是元徵的生母,尚太後原本是先帝的貴人。當時皇後另有其人,尚太後當時極其受寵,前頭皇後離世之後,先帝便立了她為後。不過她在子女上的運道卻不怎麼好,尚皇後生育了一子一女,若無什麼意外,她的兒子理所應當的會被立為太子。
照著宮裡的規矩,滿了五歲之後,便可以立為皇太子。誰知道尚皇後的兒子還沒到歲數,就夭折了。從此之後,尚皇後就再無所出。
先帝的子女緣單薄,尚皇後的兒子死了,除了兩三個公主,就沒有見到其他皇子的影子。事一下就大了,鬨騰了好幾年,才又有皇子降世。
這生下來的皇子,自然就成了先帝的寶貝,親自抱走撫養不說,連皇後和皇子生母都見不著。太子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生母還在世,皇後自然如坐針氈。先帝才離世,還沒成皇太後的尚皇後便準備把太子生母給處置掉,偽裝成暴病而亡的樣子。
畢竟太子人還小,根本就不懂事。先除去太子生母,把太子攥在手裡更重要。
誰知道這邊準備動手,消息就從皇後的長秋殿裡走漏了出來,送到了明桂的麵前。明桂和明棠兩個趕緊告訴了當時還是成嬪的成太後。
成嬪喬裝成宮人跑出後宮,正好和保母一行人撞上。一群人跌跌撞撞的去了太和殿。尚皇後撲了個空,等到回神過來,那邊成嬪已經帶著兒子在朝臣麵前了。
元徵繼位之後,照著兩漢的前例,封嫡母為皇太後,生母為帝太後。
殺人不成,反而還叫人給做了太後。這接下來的日子可想而知。天子大一些知道了生母和嫡母之間的恩怨,自然而然的疏遠尚太後,不斷提高生母的地位。
前段時日,成太後和尚太後平起平坐,帶著前朝妃嬪主持對先帝的祭拜。
尚太後的病因,不言而喻了。
明棠拿著手裡的卷軸,“這可不好辦,心病難醫。”
女史說沒錯,臉上露出點輕微的擔憂。
“遣人告知帝太後。”
明棠吩咐。
照著帝太後和皇太後之間的恩怨,帝太後怕不是過去看笑話的。
女史點頭,遣宮人前往崇訓殿告知成太後。
人才去,就有人過來,說是皇太後召見。
女史和她對望一眼,李鵲兒忍不住道,“要不美人還是說身體不適,不要前往了吧?”
誰都知道明棠是帝太後一手提拔起來的,是帝太後一係。這個時候叫人去,隻怕是來者不善。
明棠搖頭,“皇太後召見,說身體不適,就能躲過去了?”
皇太後召見女官,彆說人沒事,就算人真的有什麼。怎麼可能推脫。
女史輕聲道,“美人多多小心。”
明棠點頭,她起身整理了身上衣裳。到了外麵,隻見著一個年長的中官袖手在外麵等著,見著她上下打量兩眼。示意她跟過來。
宮裡的人情冷暖向來是清楚的。尚太後的宣平殿裡顯得幾分冷清。
守在外麵的宮人中官臉上都有幾分不得誌。
中官把她引到殿門前,她邁步入殿內,冷不防看見殿內佇立個年輕男人。
上了年歲的男人,不管怎麼老當益壯,和年輕男人還是不一樣,隻要看上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
前麵的年輕男子頭戴漆小冠,身著緋色袍服,和她往日見過的那些臣子沒有太多區彆。但他身形高挑修長,玉帶勒出一段蜂腰。那股露於外的溫潤,頓時充斥了年輕男人的肌體下的剛勁。
明棠多看了一眼,隻看到一段瓷白修長的脖頸,以及些許同樣白皙的側臉。
她那一眼能看的著實有限,不過哪怕隻有那麼點,不見全貌,也能從中窺探出些許俊秀。
明棠不留痕跡的將視線收回,拜見殿內禦座上的皇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