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便是在這麼籠絡起來的,事情不必多,但是足夠大就行。
天子也不會去懷疑什麼,畢竟說的話做的事,全都是對他有利。
元治想明白了這點,滿臉煥然大悟。
“果然還是兄長棋高一著。”元治笑,“我還是比不上。”
“不算什麼多高明的招數,”元澈仰首笑,隻是眼裡依然沒有什麼得意的神色,“一切都隻是順勢而為罷了。”
元治想起什麼,臉上又有些憂心忡忡起來,“我聽人說,董美人是和兄長一塊回來的,那麼這事她也知道的。可她是陛下身邊的人。”
“這不用擔心。”元澈搖搖頭,“她如今人在宮外,莫說她現在根本不想回宮,就算想回去,恐怕陛下一時半會的也不會見她。”
都是男人,多少都懂彼此的心。
這邊正摟著新歡,那邊舊愛要見,多少有些心慌氣短。如果天子能理直氣壯,也不至於當時將人送出宮。
“何況,她也不會說。”
她被他一頭拉下了水,即使兩人誰也不提,也都知道都是兩個一起做下的事,誰也彆想置身事外。
元治還想說什麼,可是元澈捏了下他的肩膀,“好了,我現在就去見楊十六。他在廟裡躲了好些時候,草木皆兵,正好我去看看。”
元治點頭。
明棠回來吃了點東西,睡得昏天暗地。
她出宮之後,就開始胡天胡地。宮裡規矩多,尤其上禦前的,好些時候,吃飯都是得元徵休憩之後,才能跑到彆的地方趕緊扒幾口。端上來的膳食早就已經冷透了,油脂也凝住了。入口隻覺得發膩,再加上早已經餓過頭了,吃進口的東西,都差點沒吐出來。
久而久之,脾胃也跟著有些毛病。她這作息改不了,醫官給她開再多的湯藥也是枉然。
現在沒有以前的為難了。
她一頭睡著,迷迷糊糊的睡著,昏天暗地裡迷迷糊糊聽到婢女過來稟報,說是郎君過來見她。
這個府邸裡能稱作郎君,隻有元治一個人。
元治來見她,真是罕見。哪怕有那麼點濃睡後的不適,也扶著起來,讓婢女給她整理儀容。
到了會客的地方,她見著元治已經等在那兒了。
元治和元澈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樣貌上有些許相似。不過兩人完全不同,相貌上的那點相似,完全可以忽略過去。
“郎君來了?”明棠言語裡滿是高興。
元治渾身有些不自在,她每次見他都是高高興興的,言語裡透出一股由衷的高興。如同早已經熟絡的友人,看他的眼睛裡也全都是信任。
宮裡的人難道都有這份本事麼?
可是他看其他宮裡人都沒她這樣。
明棠坐下來,讓人送來了解暑氣的茶湯。
還沒等元治想要怎麼開始,明棠就道,“平日裡見郎君不多,這次來,一定有什麼事。”
元治愕然,方才見她這架勢,他還以為怕是要繞上半日。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過。
“美人已經在我家中留了一段時日了。”
明棠一愣,兩人兩眼對上,哪怕彆的都沒說,都已經明白了用意。
其實朝臣和後宮嬪禦相見並不是多避諱的事,如今不管南邊還是北邊的魏國。禁中裡許多中官都是由真正的男人擔任,而不是受過宮刑的閹人。
皇太後的三卿也是如此。
隻是兄長嘴上說著清清白白,但他總覺得心不安。
明棠點頭,“這我知道,府邸也還在修繕,隻是我走不走,暫時還不能由我說了算。”
“美人這是打算不走了?”
其實他並不討厭她,不僅不討厭,還因為曾經共度生死患難,見她和彆人不一樣。但就算再親近,和親人比起來也是有個高低之分。
明棠聽了由不得掩口一笑,她笑起來眉眼彎彎,長袖一掩,露出彎彎的眉眼,露出溫婉的桀驁。
“這是府君讓郎君來的呢,還是郎君自己來的?若是郎君自己來的。那麼郎君還是請回吧。”
元治不輕不重的挨了一反擊,“我又不是要對你如何,我隻是……”
“郎君。不是我不走。”明棠望著元治,打斷他的話“郎君難道不好奇,我為何住在這裡,陛下沒有令我離開?”
元治皺眉。
“我那府邸為何起火,郎君心中應當清楚。陛下也是擔心,初一過去,十五又來了。”
明棠捧著茶碗,喝了一口。
茶湯煮的恰到好處,將茶葉的清香芬馥全都發揮了出來。
明棠見著元治的麵色微妙,嘴唇動了好幾下,像是想說什麼,可是最終也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我知道郎君擔心什麼,不過府君的為人難道郎君還不知道。府君這個人最知進退不過了。”
元治被她堵得半晌都緩不過氣。
平日她樂樂嗬嗬的,現在算是露出真本事,他竟然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