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裡的熱水供應不太好,淅淅瀝瀝放了半天還是半冷不熱。
溫芸縮著腿,雙手抱著膝蓋,一直喊冷。
“還冷嗎?”趙東沿第三次調高空調溫度。
32度熱風到頂,他已熱得不行,外套脫了還不夠,額頭上一層細密密的汗。
溫芸“嗯”了聲。
趙東沿沒轍了,給她披毛毯,“裹好。”
溫芸仰著臉,眼神濕漉漉的。
趙東沿的手一頓,察覺到她臉龐的熱氣,懷疑道:“你……真的熱?”
“假的。”
“……”
溫芸說:“隻準你騙我,我也要騙回來。”
趙東沿自知理虧,輕歎一口氣,緩緩蹲下。
溫芸要他老實交代。
趙東沿便交代了和遊蘭青的每一句對話。
“每一句都記得這麼清楚?”聽完,溫芸很意外。
“能不清楚嗎,嶽母的每一句話都往我心上紮。”趙東沿無奈。
溫芸撇了撇嘴,小聲道歉,“對不起啊趙東沿。”
“對不起我什麼?”趙東沿高挑眉毛。
“讓你承受本不該屬於你的傷害。”溫芸說。
許久,趙東沿笑意淡淡,伸手輕撫她的臉頰,“隻要跟你有關,就不是傷害。”
溫芸嘟囔救命,“你是不是受虐狂啊,不許犯傻。你再喜歡一個人,也不能這麼想。好就是好,傷害就是傷害。不可以混淆,不可以自欺欺人,也不能縱容對方。”
趙東沿笑意深了些,“我還能縱容哪個對方啊?”
溫芸手指朝向自己,“我。”
“那罪魁禍首溫女士,你是否應該對我做出一些補償呢?”
本以為她會如五年前、如以往一樣,對這類玩笑調戲選擇性忽略。或沉默,或轉移話題,或一記瞪眼表達不滿。
但,溫芸說:“可以啊,你要我對你怎麼補償?”
趙東沿愣了下。
溫芸眼神安靜,挺直了背,這樣離他的距離更近,幾乎忽略不計。
這是她勇敢的主動。
一個女人,對男人說,我要補償你。
隻要趙東沿還能硬,就不會不懂。
但他現在不能懂,至少,在不確定溫芸是出於哪種思路來醞釀出這句話的情緒時。
趙東沿映得不要不要的,但他更想當個人。
是人就不能趁虛而入。
他說:“那就補償一個問題吧。”
溫芸張嘴“啊?”了聲,沒想到是這種轉場。
一半轉移話題,一半是真想知道。
“你媽媽說你有小名。”趙東沿說,“我想知道是什麼。”
“隻想知道小名嗎?”
溫芸仍未放棄,背脊挺直,還往前挪了挪。
這樣,她與趙東沿之間,衣服輕蹭衣服,若即若離,似是隻有一根毛絮的距離。
趙東沿目光如月光,稍稍低垂,便落在了兩座溫柔山巒中央。凹進去的一條,細細的,深深的,像溫泉峽穀,也像山間淌下來的清泉溪水。
溫芸的聲音適時響起,輕輕的,如坐山望湖的夜風。
她湊近趙東沿耳邊,故意在此刻送上甜甜膩膩的小名,“爸爸叫我小奶豆。”
趙東沿的視線正好落在很應景的某一處,淡杏色的羊絨衫將女孩兒的線條包裹得很還原。尤其貼這麼近,她說這三個字時,好像真的能從起伏的山峰上找到兩朵想綻放的花兒。
“我爸爸在的時候,喜歡叫我小名兒,後來他過世了,再也沒有人這麼叫了。”溫芸說:“我媽不喜歡這個名字。”
“為什麼?”趙東沿說:“明明很……適合。”
“因為她不喜歡任何奶味,一聞見就犯惡心。”溫芸很明白,“其實她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想和過去產生任何聯係,不能讓以前的事,影響她的新生活。”
趙東沿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
溫芸低了低頭,“我是她的舊生活裡,最大的遺留物。她很聰明,既然舍棄不了我,便物儘其用。”所以才能說出,讓自己女兒繼續和哥哥不倫之戀,暗自苟且,彆被人發現就行這樣的話。
趙東沿心是疼的。
喜歡她的五年多裡,並不是隻有他一人苦楚。
在未曾重逢的時刻,溫芸也在獨自曆劫。
不想用她的悲傷去刻意激化情緒,趙東沿換上輕鬆的笑臉,“本來想孝敬嶽母的,現在我要重新考慮。”
“考慮換嶽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