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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自己都沒想到他會在教室裡睡著。
雖然昨天一晚上沒睡, 但他本來就不那麼依賴睡眠,即便通宵幾天,依舊能保持神采奕奕。
想來想去, 似乎也隻能怪夜蛾老師的課實在太無聊了。
無聊到他隻能盯著身前某個黑發的身影發呆,少女烏黑柔亮的長發垂到腰際, 五條悟看著看著, 覺得自己有點手癢了,想在發尾處紮個蝴蝶結,紅色?不不不, 果然還是粉色賽高。
意識到自己在想這個時候,五條悟忽然有些惱怒起來了, 他憤憤移開視線,結果正好撞見發現夏油傑正在盯著禪院綾香的側臉走神。
靠。
更生氣了。
要說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好友的小心思,那似乎也不太可能,畢竟男高中生的友誼, 他們兩個的關係實在太近, 彼此連對方的那點糟糕xp都摸得清清楚楚,更彆說喜歡的女孩子類型。
但是他之前完全沒有仔細思考過這方麵的問題,畢竟禪院綾香在此之前, 從來就沒有將目光轉移到其他人身上過。
隻要自己在場,她眼裡就隻有我一個人。
無論他回應還是不回應, 珍重還是棄之如敝屣, 對方都執著得要命。哪怕自己麵對自己故意為之的排斥和壞脾氣,對方也一臉縱容和無所謂。
五條悟有時候甚至自己都會產生疑問, 她到底為什麼喜歡我呢?
雖然我又帥又聰明又厲害……好吧, 他即便嘴上從不承認, 但是心裡其實也清楚自己的脾氣大部分女生都受不了, 即便一開始她們會被自己的外在迷惑那麼一下,但是很快就會因為他毫不掩飾的那一麵轉身離開。
所以和他比起來,一直都是表現得溫柔妥帖的夏油傑異性緣要更好。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
因為實在太炙熱到堅不可摧,所以反而透著一股仿佛空中樓閣的虛假感。
她太篤定,也並不因為在追人而誠惶誠恐,仿佛連喜歡的程度也可以自由控製,反而給被追逐的人一種對方隨時可能抽身離開的恐慌。
她的喜歡肆意張揚,她的喜歡引人側目,她的喜歡人儘皆知。
可真的有那樣的喜歡嗎?你的喜歡從何而來?喜歡的底線又在哪裡呢?
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和日漸增長的好奇心一起出現的是不甘心。
老子才不是戰利品,如果真的喜歡我的話,拿點誠意出來吧,不會那種東西也沒有吧。
五條悟以為自己會在一段時間之後得到答案,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一片被嚼到沒味道的口香糖。
這就是她給出的答案。
他咬牙切齒,比起自尊心受損的挫敗,更多的是被耍之後的惱羞成怒。
她果然是騙我的。
大騙子。
沒來源的焦躁像是烈火,他煩悶地把臉埋進臂彎裡,結果就這麼睡了過去。
夢裡依舊是這間教室,但是位置好像不太一樣,禪院綾香沒有遠遠地坐在前麵,而是就坐在他的身側,半張臉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
她的四肢上還綁著紗布,應該是剛剛受的傷,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去找硝子治療。
可能是太忙了,也可能是無所謂,她好像真的不怎麼怕疼。
少女柔軟的臉頰按壓在桌麵上,肉嘟嘟地擠出一小塊,五條悟看得又心癢又心軟。
但是果然還是要討厭她。
他想了兩秒,隨手抽了一支筆出來。
本來是想惡作劇的,他發誓。
但是一接觸到對方柔嫩到仿佛一戳就會破的皮膚,五條悟原本想畫個豬頭的筆勢一頓,往另外
一個方向歪了過去。
他在少女臉上畫了一朵紅色的小花,就在臉頰的位置。
那裡的皮膚最薄,明明是用水筆畫出來的花,看起來卻像是從對方皮膚裡長出來的一樣。
畫完最後一筆的時候,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的對方的臉頰肉。
很軟,很滑,像是帶有某種奇妙的吸力,仿佛再晚上一步,就會把他整個人都吸走。
五條悟嚇了一跳,動作很大地往後一彈。
椅子和地板摩擦,發出尖利刺耳的吱嘎聲。
原本睡得很熟的禪院綾香被噪音驚擾了,她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來,茫然地左右環顧了一圈,最後把目光停留到了自己的臉上。
雖然還沒回過神,但她還是很可愛地朝自己笑了笑。
不是諂媚,也不是討好,就是看到他了,於是下意識地笑了一下。
蘋果肌嘟起來,那朵花也一起跟著揚起來。
五條悟慌忙移開了視線。
*
從不知道多久以前的回憶中蘇醒過來,五條悟難得睡了一覺卻比入睡前更加頭疼。
他按了按額角,把下滑的墨鏡重新扶正。
在意識回籠的下一秒,神賜的六眼比任何人都快地捕捉到了某人的動向。
還處在夢境邊緣處無法回神的五條悟甚至沒有加以思考,直接長臂一伸,把舉著筆準備溜的禪院綾香拎了回來。
“哇啊啊啊,你乾嘛!”
她反手就是一個肘擊,反應又快又大力,要不是及時開了無下限,恐怕這一下能把胃都撞出來。
原本站在遠處含笑看著禪院綾香胡鬨的夏油傑臉色一變,立馬走了過來。
“悟,彆太過分。”
到底是誰比較過分啊。
雖然對自己摯友的見色忘友的程度已經有了一定了解,但五條悟還是被對方睜眼說瞎話的能力震撼到了。
明明是我被耍了欸。
他煩躁又惱怒,夏油傑這個混蛋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臉上濕乎乎的一片,他用拇指抹了抹,果不其然,是黑色記號筆。
和他曾經給對方留下的小花不同,禪院綾香在他臉上花了一個烏龜,好吧也許是王八。
五條悟人生頭一次討厭自己的六眼為什麼能三百六十度都看得這麼分毫畢現。
低頭一看,禪院綾香正一臉戒備,像是一隻機警的小動物,記號筆還被她握在手裡,仿佛見勢不妙就會給他一下。
小騙子。
我要報複她。
五條悟強行把對方按在懷裡,然後伸出被記號筆染黑的手指,在對方臉頰上劃了一道。
觸感軟滑,像是帶著某種吸力。
仿佛是夢境成為了現實,五條悟愣了一下,然而就在他分神的瞬間,手裡的人就像是狡猾的遊魚,刷得一下溜走了。
*
五條悟這個人怎麼這麼幼稚啊。
我都震驚了,雖然我剛才的舉動也沒成熟到哪裡去,但是即便我有錯,那也是對方傳染的。
本人絕不可能有錯。
理直氣壯地竄到硝子旁邊,整個高專最後的良心從口袋裡取出手帕替我擦臉。
“太過分了吧五條君。”
她抱怨道。
“就是就是,小心眼。”我附和。
五條悟隨我們怎麼說,把油墨帶到我臉上之後,他像是忽然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