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宋知寧的權限還未完全解封。
他望著曾經站在自己身邊的秘侍。
談見初的白色外套纖塵不染, 在夜雨中、遠光燈的映照裡,雪白得有點晃眼。
“辜負……”宋知寧對這個詞嗤之以鼻,舔了舔尖銳的虎牙, “這家夥配跟我談辜負嗎?”
“你打得過他嗎?”周奉真直接問。
“以前可以。”沒有被限製能力的人偶, 隻有宋枝香能壓製住他,“現在……”
周奉真聽出他語氣中的猶豫,他把手機遞給宋知寧, 道:“不要下車,給這兩個號碼發求救消息。”
一個是周家的,另一個是應急救援中心。
宋知寧活了這麼大, 還真沒有報警求援的經驗。他道:“那你……周奉真?!”
周奉真解開安全帶, 推門下車。車門傳來哢嚓鎖住的聲音, 他順著駕駛位留下的一條窗戶縫,把車鑰匙扔了進去。
“你乾什麼?”宋知寧愣住了,“讓我下去,我能幫你!”
“不許砸車,這是你姐的財產。”周奉真說, “你在密語的時間太久,書生比我更了解你。既然沒有碾壓的實力, 那就幫不到我。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如果還會讓他把你帶回去, 那實在是……”
他頓了一下,淡淡道, “那我實在無法接受。”
周奉真沒有撐傘,但飄落的雨絲並未打濕他的碎發、沒有浸透他的衣服。小周總從晚宴匆忙趕回來,一身正裝來不及換,領帶規整, 配飾齊全,淺淺的妖氣在夜霧中浮動起來。
他摘下腕表,扔進車裡。
“周公子,”談見初看著他道,“人偶是屬於密語的,就會一直屬於密語。”
周奉真道:“他屬於他自己。”
談見初輕蔑嘲諷地笑了笑,他合攏折扇,用扇邊支著下頷,笑著道:“你自己也是眾人狩獵的目標,他不會死,周奉真,但你會。”
“那你來試試看。”周奉真平靜地道,“想要我命的人有很多,你要先排隊。”
談見初收攏傘骨,把雨傘扔到了地上。他的身影猛地掠過眼前,如一道雨夜飄浮的幽魂,折扇堅硬的扇骨直直向著咽喉割來,被周奉真的掌心接住,繚繞著白霧的指節繃緊用力。
周奉真攥住談見初的折扇,淺色眼瞳聚攏如野性畢露的獸。他衝著對方的要害一拳過去,動作非常標準、中正樸實——完全沒有任何花哨表演性質,看起來像是僅用於捕獵搏殺的格鬥術,在妖氣的纏繞下,談見初根本無法接近那輛車。
兩人的交手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瞬。猝不及防下,談見初的手臂發麻,險些被他擊穿內臟,他當機立斷地舍棄攻勢、重新拉開距離。書生以扇掩麵,呼出一口氣:“我好像知道賀笑慈為什麼會受傷了。”
“預言家的廢話沒有你多。”周奉真道,“但你比他快。”
這是很中肯的評價。書生的速度比預言家要快太多,簡直不像一個級彆的。
談見初擰了擰痛得發抖的手臂,感歎:“宋枝香怎麼就看上你這麼個粗魯的男人。”
周奉真微微挑眉:“你急了?”
書生將外套上的水掃下去,他的衣服是防水麵料,用無所謂的語氣道:“我急什麼,我比你更了解她的一切。她愛吃什麼東西,喜歡什麼動漫,中意什麼樣的款式,我都一清二楚、倒背如流……我會創造一個隻有她喜歡的東西的世界,而且,我有得是時間處理你。”
周奉真道:“那你應該清楚,她不喜歡你。哦,應該這麼說,她對你沒有任何感覺,就算你把自己洗乾淨送上來,她也不會多看一眼。”
“周奉……”
“你心裡明明清楚。”周奉真打斷他,語氣簡直有些誠懇,“我們是不一樣的。你用儘一切辦法也不會讓宋枝香對你有想法,威脅程度還不如你的段隊長。”
書生的神情慢慢凝固了,他捏著扇子,握緊又鬆開,把後槽牙咬得嘎吱響,好半天都沒沉住這口氣,冷冷地說:“你找死,你有病吧。”
周奉真的視線穿過他,望向對麵的那輛車,語氣還是很平淡:“段蕭年輕莽撞,好在真誠。王廣默心機深沉,卻有分寸。但是你……我真的想不到一點點你可能存在的機會?是棄暗投明嗎,還是自薦枕席?談先生,你的花招那麼多,給我看點有用的,好不好。”
風雨如晦。
煙塵般的雨絲籠罩著夜裡的車輛。
談見初幾乎被氣笑了,他像失去方向感的螞蟻一樣在原地轉了幾圈,隻是說:“好……好……你真有意思……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攻擊性。”
他掏出車鑰匙摁了一下,身後的車打了雙閃。一個黑影打開車門走了過來。
果然還有人……密語對他的實力很清楚,不可能隻讓談見初一個人過來,是第四位秘侍嗎?那位“守密者”……
周奉真的思緒猛然停頓。
因為那是個普普通通的異能者,看起來神情呆滯,讓人懷疑他根本沒有自我判斷能力。但他的懷裡抱著一個睡著的小孩子。
孩子……
周奉真瞬間寒毛倒立,掌心冷汗浸透,他的心跳驟然加快。
那個異能者掰開了小孩子的眼睛。
陰雨之中,響起一聲烈焰騰燒的鳴叫。
……
“他們到底在乾什麼?這是在布置儀式嗎?”文蕙低聲問。
宋枝香也想知道,這到底是在乾什麼?她抹了一下手心裡的汗,盯著可疑人員的行蹤:“等指揮。”
這場行動涉及到“教父”的身份。這個一直隱藏於幕後的家夥,在人偶和秘侍的供詞當中首次浮出水麵。他一出現,立即成為了通緝令上排名非常靠前的角色。
根據情報組的消息,他就在這個教培中心裡活動……
長時間的等待,不僅讓宋枝香跟文蕙產生焦慮,其他的幾個作戰組更加煎熬,這種高度精神緊張的情況持續過久,讓人都有點熬不住了。
“指揮官,這就是在布置儀式,密語的儀式非常危險,要不然我們立刻逮捕吧?”終於有人開口。
“指揮官,我們已經發現他們的人質位置,看守不嚴,我向您保證不會傷到人質,我們動手吧?”
“指揮官,再等就來不及了,他們已經開始澆汽油,一旦點燃……”
教培中心裡有幾千個中學生。
王廣默靜靜地聆聽著,他注視著情報組的消息和調取的實時監控,沉默良久。
“教父”沒有現身。
他的手指輕輕撫摸懷裡的黑貓,鎖骨上的圖案隱隱發燙。但他並不在意,心平氣和地思考。
要再等等嗎?……如果打草驚蛇,“教父”很可能再度以年為單位地消失。那時候再想要抓住他,難度不會比現在低。
……不死鳥就在他們手中,為什麼沒有出現在儀式當中,作為他們舉行儀式的祭品,天災級的封印物,003不死鳥,難道還不配讓密語拚命一搏嗎?
他懷裡的黑貓突然抬起頭,向另一個方向看了一眼。
王廣默跟著看過去,黑夜之中,有一片沉沉的雲彩突然染上一片紅光,如同落日未儘的殘霞。
他心中猛然咯噔一聲,開口道:“宋枝香。”
“我在。”
“立即折返,我給你發個新地點。”
他呼出一口氣,沒有跟著宋枝香前往,目光從那片紅霞中收回,望著眼前的攝像頭內容,終於下達指令:“1組、2組,動手。”
“是!”
在守墓人迅速而精密的入場當中,澆汽油製造火災的可疑人員一個個被當場逮捕,一項項戰報回複傳達進王廣默的耳朵裡,但他卻沒有鬆懈,而是抽出一張紙擦拭著手指。
這是他認識宋枝香以來,兩人在戰場中為數不多的分離。
王廣默閉了閉眼,重新又睜開。宋枝香已經脫離了他的異能覆蓋範圍,一種命運般的預警降臨在他的心頭——讓他感覺到非常焦慮。
直到一條確認的消息出現在屏幕上:
“應急救援中心收到保護人員求援,地點為……已確認有封印物涉及,請作戰人員參與……”
他對照了這個地點,把更精確的位置發給宋枝香,為她設立了一個單獨的聯絡權限。王廣默沒有立即調遣增援,他抬眸望著屏幕上被救出來的人質。
驚魂未定的學生們被接了出來,同樣受到非法監-禁的中年教師焦急地保護著青少年,抱著哭泣的學生安慰。
還是不對勁。
他說不出來這是什麼感覺,但他隱隱覺得,跟“教父”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