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廣默駐足回頭。
“你沒有什麼事瞞著我吧？”何忘川抬起頭，雙手交叉地望著他。
王廣默看著他微笑了一下，道：“有攝像頭的地方就有您的眼睛，有什麼能瞞得過您？不如說我要是真有事瞞著老師，您會揭穿我嗎？”
何忘川沒有回答，而是道：“你總是讓我很頭疼，小默。”
王廣默道：“那您能夠容忍我嗎？”
何忘川沉默了很久，隨後道：“如果你妹妹加入了執行者，成為城市的‘保護者’，那麼，下不為例。”
跟他想得差不多。師父是最溫情的救助者，他會一視同仁地向其他人伸出援手。但他也是最冷酷的掌權人，在對這座城市的利與弊中進行權衡，哪怕得利的表麵下，摻雜著一些不符合“程序”的血腥氣味。
直到他的仇恨也成為那一縷被犧牲的鮮血。
在生理學上的父親死後，他們兄妹的感情重歸於好，沒有人再提及那些過往；再之後，王小曼在任務當中犧牲，他就更不會提起自己的過往。
強大而又柔弱的保護者，隻要想起自己在畸形家庭當中的“獲利”，就會被多年的愧疚擊穿防線。他非常安靜，這種安靜從他的童年一直持續到生命的終末，在永無波瀾的靜默當中，他會把自己藏匿得很深很深，不讓彆人窺探到自己一絲一毫的所想。
王廣默覺得，在麵對苦痛這方麵，他已經足夠成熟和安靜。他是個無聲的人，連他的愛慕，都會冰冷無聲地沉澱下去，他甚至不覺得自己的“愛”有價值。
與其說是“愛慕”，不如說他麵對宋枝香時，有一種非常濃重的“同病相憐”。
“我沒覺得自己很可憐啊？”
如果他把這些話告訴宋枝香的話，他覺得宋枝香一定會這麼說。
“我這麼快樂堅強，哪有什麼壞事可以講啊。”她會笑意盈盈地，甚至有些不著調地開玩笑，“現在唯一的壞事就是屈居人下，什麼時候把指揮官讓給我當當？”
“就隻想當指揮官嗎？”他問，“坐到每一個位置上，首先迎麵而來的都不是權力，而是困難。”
“困難什麼的，我會解決得啦！”她說，“有王哥在，辦法總比困難多吧？”
真出乎意料啊，他想，我差點就成為了你麵前的困難。
……
入冬，地下陵寢的封印物進行過一輪季末檢查。
曾經被王廣默壓製排名的“貓”，重新回到它應有的位置上。但這隻貓非常懶惰，它隻會趴在宋枝香的辦公桌上，除了吃東西，幾乎不參與任何活動，也很難被其他人支配。
“首席，這是檢查報告。”
“好，放在那兒吧。”
宋枝香沒抬頭，發覺麵前的人還沒走，她抬眼看向眼前的守墓人，在他為難的神色當中，突然想起了什麼：“王哥的遺產糾紛有結果了？”
“對。”守墓人鬆了口氣，不吐不快地道，“有一群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親戚要繼承遺產，說這是他們家的香火……惡心都惡心死了，指揮官的遺囑明明寫了他的遺產都用於慈善事業，現在居然要為這個打官司……還好他指定了您做遺產管理人，要不然換個人還真跟要被他們糾纏一陣子。”
以宋枝香的身份，地下陵寢關聯的法律部就會處理這件事。
宋枝香翻了一下檢查報告，在末尾看到了下屬順路帶過來的訴訟結果。
“王哥的遺囑寫得很清楚，再起訴多少次也是一樣的。”宋枝香一邊看一邊道，“……他自己的事，其實很少得償所願，至少這一次，我是能辦到的。”
一旁的黑貓喵了一聲，湊過來認真地看紙質材料。宋枝香剛順手摸了它一把，突然想起前幾天的檢查結果，很嚴肅地跟它道：“快吐出來。”
黑貓一臉“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
“還裝。”宋枝香拎起它搖晃，“快把王哥的封印物吐出來啊！”
當初S級的“遠域安寧”消失，王廣默死後沒有形成任何封印物。過了大半年，宋枝香才從例行檢查裡窺出微妙的痕跡……“貓”當初壓製“黑洞”時，似乎不止借用了她的能力。
貓被晃得暈倒了。連黑洞都冒出來打圓場：“當初你沒發現，現在都這時候了，連我這個受害者都沒……”
趁著黑洞開口，小貓咪扭身跳下了桌子，一溜煙兒地跑掉了。
宋枝香：“……”
……算了。
貓意不可強求，還是讓它自由自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