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薑茶你在乾什麼——”
許彥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好險趕回來。
薑茶關切的眼神瞬間轉為挑剔,轉身回眸,“你說我在乾什麼,我叫你小叔起床喝雞湯。”
“你……湯……”許彥清看到放在床頭櫃上的那個熒光綠的保溫桶。
這才想起來。
靠。
原來薑茶昨天說會親自送吃的過來,不是隨口說說的。
“哦,原來是送雞湯啊,那……我替我小叔謝謝你啊。”許彥清走過去,摸了摸那個熒光綠的悲傷蛙保溫桶,突然瞪眼,“怎麼是這個顏色的?”
薑茶:“這個顏色怎麼了?”
送個湯而已,小叔也不會介意是什麼色吧。
許彥清看看薑茶,又看看床上那道‘躺屍’的身影,咳了聲,搖頭。
“沒什麼。”
不就是薑茶親自給他然哥送來一個綠油油的保溫桶嘛,這有什麼,這沒什麼奇怪的。
許彥清:“我知道了,等我小叔醒了,我會讓他喝的。他現在剛做了手術,麻醉還沒散,你彆吵他。”
“他又做手術?”薑茶都驚了。
不是昨天才做完手術,打過麻藥嗎。
怎麼今天又來。
“咳,是啊……”許彥清腦殼疼,絞儘腦汁想道,“昨天那個……那個手術沒切乾淨,所以今天補了一刀。”
沒切乾淨?
補了一刀?
薑茶回眸,眼神忍不住往床上人的下三路掃。
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不過這種話題說起來是真的尷尬,何況對象還是一位長輩。
“那,那等小叔醒了,你把雞湯打熱了給他喝。我……我先回去了。”
聽到薑茶要走,許彥清眼前一亮,連忙給她開門。
“好好,那你先走,我會照顧小叔。對了,你今天還過來看薑爺爺嗎?”許彥清趁機打探。
這位姑奶奶今天最好是彆來醫院了。
待會兒然哥還要去複健檢查,萬一在走廊上撞到,那就不好躲了。
薑茶想了想,搖頭:“不了,我約了人談事情。”
她跟蘇棠約了今天見麵。
許彥清:“行,那你慢走。”
一直把人送出病房,目送薑茶走進電梯,許彥清才急忙回頭衝進病房。
“然哥,薑茶走了!可以出來了。”
病床上一直蓋著被子裝睡的男人,這才掀開被沿。
顧俢然眉眼冷淡,病服鬆鬆垮垮套身上,高大的身形撐坐而起,正抬眼幽幽望著許彥清回來的方向,不知在想什麼。
男人那張臉五官分明,鼻梁挺拔,骨相更是卓絕。
許彥清看清顧俢然的狀態,驚歎。
雖然不太明顯,但他依稀看到然哥耳根處,隱約有些泛紅。
這是怎麼了?
在被子裡悶的嗎?
許彥清:“然哥,你……耳朵……怎麼那麼紅?沒事吧?”
顧俢然抬手,修長手指拂過耳根。
是有些燥熱發燙。
耳邊仿佛還停留著不久前,薑茶在他耳畔的輕軟甜膩呼吸。
顧俢然下頜微微繃緊,目光瞥開,看向彆出。
“湯拿過來。”他下巴微抬,點了點櫃子上的那個悲傷蛙的保溫桶。
許彥清趕忙給他遞過去。
開蓋子倒湯,動作一氣嗬成。
那雞湯熬得的確好,黃澄澄的,又濃又香,一打開就聞到一股和外麵餐廳不一樣的味道。
是小火慢燉的土雞。
許彥清看著,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看不出薑茶媽媽熬的雞湯這麼好。
他平時都是把雲城的各種高檔餐廳當食堂,也好久沒回家喝湯了。
顧俢然端起湯碗,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眉宇間微蹙的溝壑,也跟著展開幾分。
是熟悉的,雞湯裡加了紅棗味道。
從前薑茶總喜歡到他那兒蹭飯。
她自小就是嬌氣的千金小姐,就沒進過廚房,但為了黏著他,硬是往廚房裡湊。
時間長了,就學會了幫他備菜。
那時候她生理期總容易小肚子痛,顧俢然就在網上搜了下,看到雞湯裡加紅棗可以補氣養肝、養血安神,便時不時給她燉一盅。
薑茶原本不喜歡喝雞湯。
但他燉的,她就喜歡喝。
久而久之,他將薑茶養胖了幾分,抱起來更軟更愛不釋手。
她卻嚷嚷著抗議,他故意將她養胖。
雖然是這麼說,但從那時起,薑茶就養成了喝雞湯必須加紅棗的習慣。
這麼多年,他的茶茶依舊還是那個口味。
什麼都沒變。
因為這個發現,顧俢然雖正低垂著眉眼,但嘴角卻隱隱勾起弧度。
許彥清:???
臥槽,就喝個雞湯而已,然哥不至於吧。
薑茶親手送來的,未來丈母娘守著熬的雞湯就這麼好喝。
許彥清悲憤,他給然哥從餐廳帶雞湯的時候,然哥可沒笑,還嫌雞湯油膩!
不過聞到雞湯的香氣,許彥清也有些饞了。
許彥清:“然哥,這罐子這麼大,反正這麼多雞湯你一個人也喝不完。要不然,待會兒也給我勻一碗……”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道警告的眼風掃過。
顧俢然:“想喝自己回家喝,這是你嫂子送我的。”
許彥清:“……”
什麼送給他的。
這分明是送給他‘小叔’的。
但許彥清敢怒不敢言,隻能悻悻摸摸鼻子,打消覬覦那碗雞湯的念頭。
但這還沒完。
顧俢然喝了湯,休息了一下,就要到樓下去做康複訓練了。
男人起身杵著拐杖,已經走到門口,又突然折返回去。
許彥清好奇:“然哥,怎麼了?是忘帶什麼東西了嗎?”
顧俢然勾起放在櫃子上,那隻又醜又綠的悲傷蛙罐子,語氣淡淡:“沒什麼,忘了這個。”
許彥清差點吐血!
乾嘛啊,還怕他偷喝啊!!!
許彥清才不想承認,他剛才真的打那罐子雞湯主意。
準備等然哥在樓下複健的時候,就偷偷跑回來勻一小口嘗嘗。
反正隻嘗一小口,然哥又不會發現。
於是,這天中午。
一位身形高大挺拔,五官深邃、骨相絕佳的年輕帥哥,穿著鬆鬆垮垮的病號服,杵著拐杖。
手裡拎著一個與他本人氣質反差極大的,又醜又綠的悲傷蛙保溫桶,在醫院走廊裡走過的景象。
便成為了今日醫院裡,人人稱奇的一道古怪風景線。
*
與此同時,另一邊。
沈妄嶼自從昨晚被薑茶徹底拉黑後,便再打不通她的電話。
他內心後悔莫及,從沒一刻像現在這樣彷徨不安。
他知道現在不該想這些,外麵已經亂成一團,他至少應該先安撫自己的粉絲,然後穩固人氣。
還有雨霏姐。
她的情況也很不利,他該幫她澄清。
可是不行。
沈妄嶼根本沒有辦法去思考除了薑茶之外的任何事。
他漂亮的眼瞼下是一陣青黑,隻要閉上眼,眼前就會閃過那天薑茶哭紅著眼,控訴對他的失望眼神。
耳邊都是她哽咽著,受辱又委屈的語氣,向他說分手的話。
沈妄嶼根本睡不著。
這一夜對他來說是無比難熬,他隻想快點天亮,然後找機會見到薑茶,獲取她的原諒。
因為他心裡隱隱有種預感,如果不見到薑茶,不向她親自解釋清楚。
他可能真的要徹徹底底地失去薑茶了。
於是……
當沈妄嶼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車,已經開到了醫院住院部樓下。
看到窗外的建築,沈妄嶼淺褐色眸子微微一沉。
既然沒有辦法取得薑茶的原諒,他隻能從彆的地方入手。
至少,先求得薑老爺子的支持。
於是,沈妄嶼戴上黑色鴨舌帽、口罩,打開車門,走進了住院部。
他事先已經從自己母親口中,得知了薑老爺子住院的具體樓層和房間。
為了不被路人發現,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一路低頭,快步走向住院部裡麵。
看到電梯門在眼前打開,便頭也不抬,直接走了進去。
沈妄嶼正要伸手按電梯,才發現頂樓的樓層,已經被人按下。
他下意識抬頭,目光不期然撞入了另外一個男人眼底。
沈妄嶼皺眉:“謝微之,你怎麼在這?”
看到謝微之,沈妄嶼心中警鈴大作。
這個男人對此刻的沈妄嶼來說,充滿了無與倫比的威脅。
站在電梯對麵西裝革履的男人,正是謝微之。
他剛收到薑老爺子住院的消息,就特意抽空過來探望。
當然,作為雲城著名工作機器,謝微之連自己親爹住院的時候,都不一定能抽出空探望。
為什麼會在已收到薑老爺子入院的消息,就立刻出現在這,便非常值得玩味了。
謝微之眉峰也跟著微不可察蹙了蹙。
不久前,他和薑茶、沈妄嶼在鼎薈樓撞麵的場景,猶在眼前。
那時,他是剛剛與薑茶解除婚約的前未婚夫。
當沈妄嶼與薑茶十指緊扣,從他麵前走過的時候,他連攔下他們的立場都沒有。
隻是時移世易,現在,沈妄嶼也成了跟他一樣的,‘前未婚夫’。
“來看薑老爺子。”謝微之語氣清冷矜貴,大大方方,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沈妄嶼聽到他的話,帥氣的眉峰狠狠一蹙。
淺褐色眼瞳裡劃過不滿。
正要告訴謝微之,他跟薑茶還沒有分手,讓他最好彆打薑茶主意。
身側,剛要關上的電梯門,又被人從按上。
踩著一雙軍靴,人高腿長,麵無表情的男人,走進了電梯。
他身上散發著一股難言的矛盾氣質。
既有一種野性的男人味,又有一種沉默寡言的穩重。
電梯門在男人身後關上,開始上行。
陸野進入電梯後,明顯感受到了梯廂裡詭異的氛圍。
他抬眸看向電梯裡另外兩位乘客。
當他目光掃過謝微之和沈妄嶼那熟悉的五官時,漆黑幽沉的眸子倏地收緊。
“陸野?你怎麼回來了!”
看到陸野,沈妄嶼清朗的嗓音微沉,透出比剛才見到謝微之時更濃重的敵意。
一個謝微之不夠,居然還有一個陸野。
他和薑茶的感情剛出現問題,這些人就都出來了。
沈妄嶼心頭的不安,和被威脅感陡然加重。
作為薑家的世交之子,沈妄嶼當然認識眼前的男人是誰。
薑茶身邊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狗。
從來都不掩飾他眼底對薑茶的野心。
陸野自然不會怯於沈妄嶼的敵意。
如果這裡不是醫院,他甚至會不吝出手,教訓教訓這兩個讓薑茶出醜丟臉的前任。
“怎麼,你們倆都能來,我不能來?我從沒讓薑茶受過傷害,不像有些人,把人傷了,還舔著臉出現。”陸野嗓音低沉,暗藏挑釁嘲諷。
沈妄嶼從以前就跟陸野不對盤,聽到他的話,瞳眸一沉,冷下臉。
而一旁的謝微之,這時也想起了陸野的身份。
謝家和薑家也是世交,隻是他跟薑茶正式訂婚前,走動並不算多。
但對陸野這個一直跟在薑茶身邊的‘青梅竹馬’,卻記憶頗深。
尤其,是對他那一雙充滿野心,幽沉黑邃的眼。
謝微之神色微寒,眉宇間染上淡淡不悅:“我和薑茶之間的事,與外人無關。陸先生既然不知內情,最好不要妄加評判。”
陸野眼眸沉下,冷冰冰地笑了笑,“外人?也許很快,我就是薑茶的自己人。”
謝微之和沈妄嶼眼神驟然一怔。
電梯裡,三人各占一角,突然湧起劍拔弩張的氣氛。
就在這時,電梯在中間樓層停下。
門打開。
一個穿著鬆垮病服,杵著拐杖,指間拎著個綠油油悲傷蛙保溫桶,眉眼冷淡的男人,從電梯外進來。
他抬起眼皮,漫不經心又冷淡的聲音:“麻煩讓讓,腿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