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就打120, 我想他們應該會很樂意過來接你。”
薑茶眼神閃動,卻連一點心軟都沒有。
“鬆手。”
她就像看不到顧俢然低下頭, 輕微顫動的睫羽, 語氣冰冷地說。
顧俢然修長的五指收緊,沒有逼迫,但也不曾鬆手。
薑茶笑了。
死纏爛打是吧?
下一秒, 還不等顧俢然開口,薑茶抬起腿又一腳,往他剛剛才被她踹過的右腿上踢去。
“嘶……”
現場一片抽氣聲。
傅鑫寒更是不忍地彆開眼,不敢看。
眾人:這得是有多恨呐,見麵就已經連打帶踹三次了。
這個傅家不受待見的私生子, 也混得太慘了。
趁著顧俢然吃痛指尖力氣微鬆,薑茶毫不猶豫拽回自己的衣袖。
她頭也不回, 就往外走。
車就停在彆墅外麵。
薑茶不回頭,她走到車旁,開車門上去。
正要發動車子, 副駕駛的車門,卻被人從外拉開。
顧俢然神情脆弱, 站在門邊,修長的五指似有輕微顫動, 扣在門上。
“茶茶,這裡不好打車。我的腿, 可能會撐不住。”
他說著, 抬起狹長深邃的眼看她, 眸底壓著一層濕霧,恍惚地不太真實。
看的出,撐著走了這麼久, 對於剛剛康複的顧俢然來說,似乎真的有些辛苦。
換了一般人,麵對這樣一幅柔弱不能自理、秀色可餐、蠱惑人心的臉,大概都會心軟。
但薑茶顯然不是一般人。
薑茶從後視鏡裡看到身後已經有不少賓客,從彆墅裡走出來圍觀。
她不耐煩地說:“撐不住也不關我的事,關門。”
顧俢然:“茶茶……”
薑茶看著他的眼:“彆叫我茶茶,你已經沒資格這樣叫我了。”
顧俢然:“……”
他垂眸看她,眼裡的光被車內裝飾燈襯得晦暗不明,有幾分說不出的可憐意味。
最終,顧俢然還是鬆開了手。
“抱歉。”
他狹長慵懶的眼眸垂得更低,眼底的晦暗不明都係數被謹小慎微地遮掩回去。
聲音低啞,聽不出來更多的情緒。
但卻突然讓人感覺,這樣的顧俢然,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剛被主人無情拋棄的大狗。
薑茶抿唇,彆開眼。
從前的顧俢然雖然家境貧寒,被單親母親艱難撫養長大,但卻永遠都背脊挺直。
就像她第一次見他站在學校朝會上講話時那樣,眉宇間都是意氣風發,哪怕穿著的是洗得泛白的白襯衣和黑褲,也讓人著迷得移不開眼。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成了現在這樣。
是因為私生子的身份,還是因為那隻斷腿?
可時移世易,這些都跟薑茶沒有關係了。
薑茶眼神直視前方,顧俢然鬆了手,她正準備按中控關上車門。
車外,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薑茶,我陪你一起回去。”
陸野低沉冷厲的聲音,從顧俢然身後傳來。
陸野是從門口圍觀的人群中,走出來的。
他身材修長高大,踩著軍靴,強勢而沉穩。
陸野一步步走到車邊,看到還擋在車前杵著拐杖的男人,墨色的眉微微一挑,眼底露出幾分警惕譏諷。
“喂,看不出薑茶不想再跟你扯上瓜葛?”
“分手了就彆死纏爛打,是個男人,讓開。”
字字誅心、句句刺人。
陸野神情裡帶著淡淡居高臨下,他當初就是因為得知薑茶高中時期,和眼前這個男人戀愛,才選擇退出,遠走他國。
如今再回來,他絕不會再把薑茶拱手讓人。
雖然他知道,薑茶當年有多愛這個叫顧俢然的男人,但一切都是過去式了。
他很有信心,不論是比起眼前這個傅家私生子,還有負了薑茶的謝微之、沈妄嶼,他都是最有資格站在薑茶身邊的人。
陸野相信,他可以在二叔給的期限內,讓薑茶點頭答應跟他在一起。
聽到陌生的聲音,顧俢然緩緩側眸,抬頭看向身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
感受到顧俢然的視線,陸野微眯著眼,與直對視。
下一秒,陸野眼神猛地一沉。
他看到顧俢然細碎額發下,盯著自己的那雙眼,又黑又亮,深邃幽沉。
多年的行軍經曆,讓陸野心頭瞬間生出一種警敏的危險感。
他不會看錯,這個人手上沾過血腥。
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這樣柔弱無害。
可眼前穿著一套普通黑色西裝的男人,明明就杵著拐杖,黑色短發柔順地從額前搭下,整個人都是一種虛弱脆弱之感。
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又怎麼可能沾過血腥。
陸野著急與薑茶獨處,他不再將過多的關注放在顧俢然身上,輕鬆伸手,就扣著顧俢然的肩,將他隔開到自己身後。
陸野拉過副駕駛車門,就要坐上隻有兩座的跑車。
“等等,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可以上車。”
薑茶清冷冷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
她簡直像在看什麼稀奇的生物。
陸野未免太自然熟了吧。
陸野的大手搭在車門上,他此時正微微彎腰,半個身子要探進來。
一抬眸,就對上薑茶明亮的眼。
“你這剛好有空位。”陸野聲音一頓,忽然玩味說,“難道你要載他?”
他微側身,讓出身後,車門外杵著拐杖的男人。
顧俢然就站在那,沒說話,隻是抬起眼眸看著他們。
微風拂過,他額前的碎發都被此時夕陽西下的日光,染成了金黃色的。
薑茶:“……”
她沒有要載顧俢然的意思,但這不代表,她就要載他陸野。
顧俢然再過分,也隻是對感情不負責。
而陸野,是那個會在背後背刺她,恩將仇報,讓她所有心血付之一炬的罪歸禍首。
“是啊,我要載他。陸野,我剛才在裡麵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吧。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前任。所以……彆再對我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
說著,薑茶歪頭,衝車外的男人奶凶奶凶地喊道。
“顧俢然,你給我上車。”
車外,被薑茶莫名其妙帶著些凶意吼了的顧俢然點頭。
“好。”他淡淡答道,唇角微微勾了勾。
然後,就走到車旁,陸野身側。
“這位先生,看不出茶茶不想再跟你扯上瓜葛?”
“彆死纏爛打,是個男人,讓開。”
剛才陸野對顧俢然說過的話,現在一模一樣,原話奉還。
車後,一大群圍觀的賓客中。
傅鑫寒艱難擦汗,臥槽,虧他剛才還擔心他哥腦子被踹壞掉了。
現在看來,沒有。
這還是那個愛記仇的傅修染。
突然間,傅鑫寒就一個寒顫:那他怎麼辦?他剛才說漏嘴了!
半個身子都探入副駕駛坐的陸野,臉色倏地陰沉下來。
他不看顧俢然,隻抬眸看薑茶。
可薑茶一張小臉繃得死緊,目光直視前方,根本不看他。
好,很好。
陸野漆黑墨瞳裡閃過難以隱忍的妒意。
他以為薑茶至少對他是不一樣的。
沒想到,她說還愛著那個死了的前任……她的前任沒死,現在回來了,在她心裡,自己便不如這個男人。
因為身世的關係,陸野自尊心向來強勢。
他下頜線崩得死緊,深深看了薑茶一眼,從車內退了出來。
顧俢然神色不變,頂著陸野吃人的眼神,坐上了車,關上車門。
跑車絕塵而去。
尾氣直接噴在了陸野臉上。
男人站在路邊,一點點收緊垂在身側的五指。
薑茶……如果你最終還是決定選他。
那麼,我隻能開始下一步報複了。
*
車上,從顧俢然上車,薑茶就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直到車子停在了一個長紅燈路口。
“地址。”
薑茶突然涼涼開口。
顧俢然似乎沒想到薑茶會主動問自己,他過分好看的狹長眉眼裡氳出一點笑意。
“還是以前住的地方,學校旁的……”
“知道了,閉嘴,我不想再聽到你多說一個字。”
薑茶連臉都沒側一下,眼神直視前方,冷硬地打斷顧俢然的話。
顧俢然:“……”
他愣了一下,而後是釋然地神情。
好。
他口型無聲地說。
真的如薑茶要求的那樣,之後全程車程,再沒發出一個音。
從謝家舉辦宴會的彆墅一直到以前雲城一中的校區,路程並不算短。
差不多需要一個多小時車程。
而這一個多小時,車上兩人硬是一句交流都沒有。
薑茶說不想聽他的聲音,顧俢然就果然聽話的不開口打擾。
他沒有借機向她解釋一句,自己是怎麼變成傅家的私生子,這隻腿又是怎麼瘸的,原本陪伴在身邊的母親又去了哪裡。
顧俢然隻是用濃烈得化不開的眼神,毫不掩飾自己心底的情緒,側過臉,貪戀地看著駕駛座上開車的薑茶。
這樣濃烈的視線,薑茶不可能察覺不了。
更何況,還是在這狹小安靜的車廂裡。
但她偏偏,全程,都沒有朝顧俢然看過一眼。
就像車上,隻有她一人。
終於,紅色的跑車停在了雲城一中的校園門口。
薑茶:“到了,下車。”
她語氣乾脆趕人。
“嗯,謝謝你寶寶,下次見。”顧俢然沒有糾纏,拉開車門就下車。
隻是,他才剛杵著拐杖,微微彎腰,朝她笑著道彆。
薑茶已經按下中控鎖門,跑車揚長而去。
被甩下的男人,同樣,吃了一臉尾氣。
但顧俢然眼眸卻很亮,裡麵都是跳躍著的光點,將那雙幽深黑瞳襯出溫柔。
目送著那輛紅色跑車在最後一個路口徹底消失,顧俢然才杵著拐杖,緩步朝老房子走去。
他一路走的艱辛。
步速明顯比平時要慢更多。
直到,上到三樓,拿出鑰匙,細碎黑發散落額前,已被冷汗濕透幾分。
鑰匙剛插.入門鎖,許彥清就從裡麵打開了門。
“然哥,你終於回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我聽到消息說,你在壽宴上被薑茶那個壞女人打了!還被她踹了好幾下……啊呀,然哥你臉色怎麼那麼差,快進來快進來……”
許彥清在群裡,看到劉鳴那家夥幸災樂禍轉述壽宴上的見聞,就馬不停蹄趕過來等顧俢然回來。
他就知道,薑茶那個壞女人見了然哥,一定不會讓然哥好過。
果然,他那天把拐杖撿起來還給然哥是對的。
看吧,這才剛又好轉幾天,就又要杵拐杖了。
不過說真的,薑茶那女人下起手來也太重了吧。
打人不打臉,她怎麼儘往然哥臉上招呼啊!
“然哥,你怎麼樣,不要緊吧?”
“沒事。”
顧俢然在沙發上坐下,將拐杖放到一旁,骨節分明修長的五指,按在右邊膝蓋上。
“隻是發生了點意外。傅鑫寒這三年一點長進沒有,依舊口無遮攔,差點讓你嫂子誤會我。”
他回來,就是要做顧俢然。
傅修染這個名字,再也跟他沒關係。
可惜,他分明已經提早告誡過傅鑫寒,但那小子真是……不可靠。
“原來是他。嗬,我早就說過了,傅鑫寒他做事沒我牢靠啊然哥!你就不該相信他!你看我,嘴多嚴,一直都瞞著薑茶,我就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許彥清話音未落,顧俢然的手機就響了。
來電顯示,就兩個字,【麻煩】。
這個【麻煩】是誰,許彥清比誰都清楚,除了那位傅鑫寒傅少爺,還能有誰。
顧俢然眉峰微蹙,連一點遲疑都沒有,直接就把他弟電話給掛了。
許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