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缺錢</p>
這條路鄭栓?過去用腳丈量了無數次, 但這是他第一次架著牛車走這條路。</p>
牛車是團團配備。</p>
倒是也不怕他們跑了，如今戶籍管理嚴格, 而且選人培訓時, 便已經篩選過了一次，留下的這?人?是團團可以放心之人。</p>
鄭栓?摸了摸放在旁邊的粗糙提盒，憨厚的臉上露出真切的笑容。</p>
這是他的午飯。</p>
這年頭很多人為了省錢?是不吃午飯的, 鄭栓?過去也是。</p>
本以為團團給的錢已經很多, 卻沒?到，他們招了?個廚娘，竟還給他們管午飯吃，每人自備一個提盒, 早上從倉庫或者配送點離開時，就會帶走提盒, 路上餓了可以吃。</p>
菜色一般, 但分量很大。</p>
他?，中午??吃點, 晚飯也是有了。</p>
不過——</p>
如今在團團上工，若是底薪加分紅數量不??，他倒是可以吃?好的。</p>
不, 還是攢?錢以後娶個媳婦, 再生?個娃娃。</p>
?到這裡, 鄭栓?咧開嘴, 哼起不??調的曲?。</p>
嶺村是京城周邊一個很普通的村?, 他們與京城的距離很尷尬, 有個大半日的時間, 若是走路，恐要一整天才??走到京城。</p>
這也導致若非必要, 他們是不會??京的，東西也鮮??送到京城去賣，?是賣給一?跑商之人，他們有?厚道，有?卻很心黑。</p>
近日，嶺村百姓家的蘿卜??熟，賣不大出去。</p>
蘿卜這種東西價格本就不高，他們若是租車運到京城去賣，不僅麻煩，當日賣不完，還不?道要折損多??。</p>
挑擔???京城賣菜蔬，?是當日??打個?回的京郊村落，他們嶺村不方便。</p>
所以，一直以??是賣給?收貨的商戶。</p>
今年天氣好，蘿卜產量很高，嶺村人?很高興，一直盼著商戶趕緊?收購。</p>
可是，等到蘿卜?快爛了，他們也急得不行之時，商戶才慢悠悠到?。</p>
而這商戶一?便道：“今年蘿卜產量?很高，京郊的百姓已經將蘿卜銷往京城，京城要不了這麼多蘿卜，我便是收了你們的，也沒處賣去。”</p>
嶺村人還指望著這茬蘿卜錢過活，一聽就急了——</p>
“那可怎麼辦？”@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p>
“不??運到外地去賣嗎？”</p>
“哎呀，大不了便宜一?嘛。”</p>
……</p>
那商戶聞言，這才道：“怎麼可??運到外地去？那不是虧更多錢嗎？從前朝開始，蘿卜、番薯?是產量極高的?物，大雁朝到處?有，賣不上價的。”</p>
頓了頓，他這才幽幽道：“不過，若是價格便宜，也是可以。”</p>
聽到這話，有蘿卜快壞掉的農人急切道：“往年?是一文錢五斤，今年產量高，便一文錢八斤，如何？”</p>
然而，商戶搖搖頭，緩緩吐出一句：“一文二十斤。”</p>
話音落地，當即便炸開了鍋——</p>
“一文二十斤？！”</p>
“那可不行，若是這個價格，?回不了本啊！”</p>
“對，不可以不可以，一文二十斤，這?蘿卜?白種了，還要虧?種?錢和稅錢。”</p>
“不可不可。”</p>
……</p>
商戶十分淡??，今年他故意晚?，不單單是其他地方蘿卜產量高，還正是為了壓價，如今這個時候，不賣給他???如何？</p>
所以他冷漠道：“那若是不賣就算了，爛在地裡吧。”</p>
說完商戶便要離開，背影冷漠。</p>
其他人趕忙拉住他，七嘴八舌——</p>
“一文錢二十斤真的不行，這個價格真要虧錢。”</p>
“若不然一文錢十斤吧？”</p>
“劉大，你也行行好，加一?。”</p>
……</p>
被稱為劉大的人就是商戶，他常年跑商，?道如何壓價，這一隻隻粗糙的?、一張張皺巴巴的臉?沒??引起他的動容。</p>
隻因他?道，麵前這?人隻有他一個選擇。</p>
若是今日他離開，按照現在這個市場，便是蘿卜爛了，他們也找不到什麼買家。</p>
就算??在地窖放?時日，可蘿卜這種東西，誰??指望著隻吃這個？</p>
這?農戶需要錢。</p>
秋天一過就是冬天，若是不攢錢，過不了冬的。</p>
因此，劉大還是冷漠地咬死這個價格。</p>
嶺村的人?慌了，他們的臉上帶著無助，一雙雙茫然地眼睛看向其他人，像是試圖找到其他解決辦法。</p>
今年蘿卜增產是一件好事，嶺村人很高興，可他們枯黃臉上的笑容終究沒??維持太久，收購價對農人而言，是??不??活下去的根本。</p>
村長顫顫巍</p>
巍出?說話，也是帶著哀求：“劉大，十五斤吧……”</p>
十五斤勉強??回本，這便是他們如今最壞的打算。</p>
劉大搖頭：“不行，二十斤。”</p>
有一個年輕小夥?將鋤頭扔在地上，猩紅著眼睛，“那就不賣了！”</p>
蘿卜是他種下，?上的一個個水泡是他拔蘿卜時勒出?的，今年天氣好，蘿卜長得好，可他們也?曬得更黑，累得更狠。</p>
若是賤賣，竟還要虧不??。</p>
如何??夠？</p>
這就是農??，在他們許多人的眼中，他們不會考慮時間與人力??本，隻要??收回??本，再賺一點點錢，那這活就不虧。</p>
——人力許多時候，是最廉價的東西。</p>
劉大轉身便走，“既然不賣，那就算了，反正今年蘿卜多，不缺貨源。”</p>
村長巍巍顫顫伸出?，拉住他，也有一?眼?麻木的老農拉住他，他們年歲大了，見過了不??事情，這?的損失……也不是沒有過。</p>
村長：“總是要賣了買其他東西……日?還得過，二十便二……”</p>
“噠噠噠——”</p>
這時，牛蹄聲響起，一輛牛車緩緩走?。</p>
眾人下意識看過去，隨即便是一怔。</p>
“那不是鄭栓?嗎？他怎有了牛車，?換了這麼身衣服？”</p>
“是有好久沒見到他。”</p>
“我還當是他去彆的地方做貨郎了。”</p>
……</p>
說話間，鄭栓?便已走近，他比村人們上次見他時胖了點，而且精?氣很不一?，整個人?變得讓他們不敢認。</p>
鄭栓?：“哎呀，今日人怎這麼齊？”</p>
有人便好奇問道：“鄭栓?？你不做貨郎了？怎換了這身衣服？”</p>
鄭栓?下巴一抬，咧嘴傻笑，“我如今是團團的一員，不再是貨郎，而是鄉野送貨員與采購員，專門負責賣東西與買東西。”</p>
——那還是貨郎。</p>
有人雖然沒太聽懂，但還是如此理解。</p>
村長收回視線，看向劉大，貨郎不重要，他們還沒賣到錢，怎麼買東西？而且按照這個價格，今年也不敢添置什麼東西了。</p>
他已經決??賣。</p>
然而他們當中那個扔掉鋤頭的年輕男人問鄭栓?：“你收什麼東西？收蘿卜嗎？”</p>
這本隻是絕望一問。</p>
然而鄭栓?立刻點頭，依舊是一臉憨厚，“我們團團的股東們說，如今鄉下很有?果蔬滯銷，我們團團要儘量?辦法幫忙解決。我今日的任務主要便是收蘿卜，今年蘿卜產量高，所以價格得壓一壓，是一文錢八斤，你們要賣嗎？”</p>
“多??？！”</p>
“一文錢八斤！！”</p>
“天啦，賣賣賣，我們全?賣。”</p>
“栓?啊，你說的可是真的？”</p>
……</p>
劉大黑了臉，陰嗖嗖道：“蘿卜可有不??，你們真要一文錢八斤收，我這邊可是一文錢二十斤。”</p>
這話就有?陰毒了。</p>
若是其他商人聽到，肯??也是要壓價的。</p>
農人們?情立刻不好看，村長咬牙：“一文錢二十斤我們是不賣的，栓?你若是要，我們就一文錢十五斤如何？”</p>
鄭栓?搖頭。</p>
眾人心中頓時咯噔一下，原本臉上的欣喜立刻淡去。</p>
看?今年隻??賣一文二十斤了……</p>
哪?道鄭栓?翻開?上的冊?，一板一眼說道：“團團今日給的收購價就是一文錢八斤，我沒辦法給加價，也沒辦法壓價，我得按照冊??。”</p>
咦？</p>
還有加價的？！</p>
頓時，這?農人們不再圍著劉大，全?圍著鄭栓?，滿臉激動，伸出?拉住他，似乎害怕他跑掉。</p>
“太好了，一文錢八斤，我們全?賣。”</p>
“可要給你送到哪裡？你這牛車也拉不完呀。”</p>
“栓?你可真是個大好人。”</p>
“走走走，去我家吃點東西。”</p>
……</p>
然而鄭栓?一本正經搖頭，“不行的，團團給我們發了飯，不??在外隨便吃飯，否則就算是收賄賂。不是我人好，是團團人好。”</p>
有人這時問：“團團究竟是什麼？”</p>
鄭栓?給他們詳細解釋了團團，他的眼?十分感激，村人們聽完，自也是十分感激。</p>
“我聽說過容世?名聲，還曾經去福祿莊外麵看過煙花。”</p>
“我上次??京看過福祿軒的熱鬨，那是個很有本事的人。”</p>
“也是個很好的人，還有那?世家公?們，這個團團的目標竟然是便??惠??，真是?好人啊。”</p>
“也是呀，他們費時費力做這麼一門不賺錢的生意，自然是為了做好事，這可真是救了我們的命。”</p>
…</p>
…</p>
鄭栓?這時?道：“我們不單單收購蘿卜，雞鴨魚瓜果菜蔬，我們全?要。隻要團團還在，以後有類似於蘿卜這種滯銷菜蔬，我們團團?會收購。從京城帶?的東西，價格也?很實惠，不會比貨郎的價格高。”</p>
聞言，有老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激動感謝：“太好了，太好了，謝謝……嗚嗚嗚。”</p>
辛辛苦苦種出的東西可??賣不上價、一年的辛苦打了水漂，這是這?農人們最害怕發生的事情。</p>
如今出現一個團團，願意如同這蘿卜一?，收購他們賣不出去的?物。</p>
這對於他們這?老農而言，無異於天大的好事。</p>
也是最大的功德。</p>
鄭栓?嚇了一跳，趕緊扶他起?。</p>
他理解這?人，因為他曾經也是這其中一個。</p>
隻是收購蘿卜嗎？</p>
不，那是給了這?性命不值錢的農人們一條活路。</p>
鄭栓?紅著眼睛，深吸一口氣，揚聲道：“蘿卜全?收購，但我需要幾人與我一起送到京城，雖然沒辦法給多??銅板，但管吃管住，等蘿卜全部送過去，在一人給五文錢辛苦費。”</p>
村長忙擺?：“使不得使不得，你們肯一文八斤買走，我們本就要幫忙送貨，況且你們已經管了飯，也不擔心今晚宵禁在京城沒地方住，明日他們結伴便回?了，哪裡還要什麼錢？”</p>
鄭栓?：“這是團團的安排，我們執行便可，到時還需要大家幫忙卸貨。”</p>
頓了頓，他補充：“最好去的人?是願意在團團上工的，表現好，也有可??被團團留下，團團待遇極好。”</p>
頓時，許多人眼睛?亮了。</p>
“我我我。”</p>
“我要去，帶上我。”</p>
“我力氣大，一??帶我。”</p>
……</p>
看著那?年輕力壯的人爭先恐後，村長笑眯了眼，轉頭對其他同?滿臉笑容的村人道：“還是快快去給蘿卜過稱，大家?幫幫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