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聽了康熙的話, 差點沒哭出來:
“皇上,這美容丹還沒有……噢,沒有上架嘞!奴才去打聽, 差點沒給那些宮女兒們生吞活剝嘍!”
他平日裡也是宮裡大名鼎鼎的梁爺爺,怎麼那些宮女兒打聽消息的時候也不怕他了?
這個梁爺爺, 那個梁總管,親親熱熱的差點把他美上天,結果一聽,好家夥, 原來是問美容丹是個什麼東西, 有什麼功效。
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紅的梁九功還沒有來得及,就直接現場墜機。
原來這一個個的,是想套太子爺的內幕消息啊!
康熙臉上剛露出來一個笑模樣, 隨後又是一斂:
“怎麼會沒有?朕那日親眼看到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活脫脫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康熙一麵說著, 一麵想起太皇太後那張白嫩無瑕的臉, 滿心滄桑:
要和自己的皇瑪嬤做姐弟是種什麼體驗, 且聽朕慢慢到來!
也就是太皇太後這兩日聽了保成那個壞心的,沒有出來,否則宮裡有一個是一個要去搶保成的美容丹!
康熙看著大座鐘的玻璃罩子映出的自己眉眼清晰,可是臉上那無法消掉的麻子, 經年積累的黑眼圈, 已經顯露的乾紋……
美容丹,他一定要買到!
至於保成的製作方法……康熙想了想太皇太後顯示出來的神效, 很是堅定的表示,任何人也拒絕不了!
“梁九功,美容丹這事兒朕就交給你了!無論如何,你也得給朕買到!”
否則, 他壓力就太大了!
現在壓力給到了梁九功,梁九功僵笑應下了。
康熙舒服了,然後他開始折騰大臣們了。
自打看了胤礽那兒簡潔明了,乾脆利索的各種報告後,康熙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皇上當得實在是太太太慘了!
他,堂堂皇上,寸金寸光陰的皇上!
他,竟然把自己的時間都浪費在那些口水話上!
他這不就等於保成嘴裡的浪費時間等於浪費生命?
他絕不答應!甚至還對此確定做以處罰!
浪費皇上的時間等於浪費皇上的生命約等於弑君!
邏輯通!
於是,將將才開始認真讀書的大臣們還沒有開始卷,康熙就直接推了一把。
誰能寫出最簡潔,最有效的折子,誰就能得到康熙的誇讚,否則……寫的最長的將榮獲公示於眾的懲罰。
想想,本來暗戳戳想要告狀,隻是不得不把自己的真實意圖掩蓋在彩虹屁下的折子被公示,被同僚你一言我一語的點評,被揭穿小心思。
那是想要連夜離開大清的社死啊!
一時間,所有大臣們都懵了。
他們咬著筆杆,拚命的想啊想,爭取讓自己能想出文筆優美,簡潔有力的奏折。
可是,這特麼怎麼可能呢?!
辭藻華麗才能彰顯文采飛揚!
簡短有力怎麼顯擺文筆呢?
這不合理!
可是康熙這會兒應該陷入了保成有的,朕也要有的怪圈,看著自己的大臣們,就想到胤礽下麵那些辦事兒乾脆利索的能人。
一個縈絮,她一個月創造了整整二十七萬五千八百兩的收益,在座的大臣,有幾個能?
縈絮這些並不隻是借助胤礽的影響力,還有人家那什麼計劃書,活動方案,一個套一個,看的康熙都眼熱。
那麼好的一個人才,怎麼就是個女子呢?
康熙饞了,不能搶兒子的人,就隻能揮鞭向大臣了。
光祿寺少卿徐元珙這兩日那叫一個頭大,每天愁的辮子都要細了一圈。
“唉……”
一聲長之又長的歎息聲瞬間充斥了這個房間,原本正就著油燈繡花的妻子陳氏不由納罕的看了他一眼:
“老爺今個這是怎麼了?”
“朝堂之事,婦人不懂,不懂。”
徐元珙連連擺手,然後繼續靠在圈椅上鹹魚癱,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一條死魚。
他,太常寺少卿,負責宮中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宴會采買,這些哪一個不需要記錄?
打個比方,香蕈二十斤,作價每斤十兩,共計紋銀二百兩。
這能省?
這怎麼簡短?
徐元珙覺得皇上許是看不順眼自己,想要將自己發落了去。
想著想著,徐元珙不由哭了出來,他站起來走到陳氏的身邊,感情充沛的嗚咽道:
“娘子啊,要是這回我被貶了,就得辛苦你了。咱們家鍋灶邊左數第六塊磚下麵還有我放的二兩私房錢,你去給咱們割點肉回來,吃頓好的,等著上路吧!這京城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嗚嗚嗚——”
陳氏:“……”
“老爺……你還有私房錢呢?”
徐元珙不由一僵,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自己娘子,隻小聲道:
“日前,有人來求了一張畫……我就買了一瓶杏花白解解饞罷遼!剩下的我可都沒有動!”
“又喝酒!大夫怎麼說的?你都一把年紀怎麼又喝?!”
“嗚嗚嗚,後頭離開京城,想喝也沒得喝了!彆的不說了,娘子做的鹵豬頭肉是一絕,再給我打二兩杏花白回來可好?這樣的逍遙日子,往後就沒了!”
徐元珙這會兒絲毫沒有自己乃是正五品光祿寺少卿,朝廷官員的自覺,那叫一個黏黏糊糊,哼哼唧唧。
陳氏無語片刻,小聲嘟囔著:
“就為了一口酒,至於嗎?我是為了誰?你要不怕喝過去,我也不怕!”
“那,那就一兩!”
徐元珙很是委屈的退了一步,陳氏也隻得點點頭,不會很快她麵露猶疑:
“等等,好端端的,又是讓我鹵肉,又是喝酒……老爺是貶官呢,還是慶賀呢?”
徐元珙默了默:
“京城本來就是不人呆的,住的差,吃的差,皇上他還欺負人!”
陳氏聽了這話,不由笑了:
“皇上怎麼會欺負人?老爺又瞎想了吧?”
“我沒有!你是不知道,皇上他現在也不知道要乾什麼,說什麼折子不得過厚,文章不得過於累贅,越簡潔有力,越好!可是你想想你家老爺是做什麼呢?這菜品單子能少了去?你說皇上是不是欺負人?”
徐元珙憤憤的說著,隨後還開門左右看了看,又“啪”的一聲甩上。
夫妻私房話,不可為外人道!
開了門,他還是一條好漢!
陳氏聽了這話,卻是動作一頓:
“老爺是說,皇上終於開始嫌棄你那些裹腳布似的,費筆費墨費紙的折子了?”
“娘!子!”
徐元珙氣的哭了出來,陳氏連忙安慰,她這個夫君,什麼都好,就是感情太過於充沛。
委屈了哭,生氣了哭,高興了也哭。
不過幸好在外麵不這樣,不然她都要臊的出不了門了。
陳氏微微一笑,很是神秘道:
“若是這件事,我倒是有辦法替老爺解決,不過這二兩銀子可就充公咯!
學人明年就要啟蒙了,老師的萱兒和林兒今年就要開始相看,不拘嫁娶,銀錢之事總是少不了的。”
陳氏說到最後,徐元珙的神情已經變得沉凝起來:
“娘子說的對,這樣,我聽說太子爺的桃花樓的桃花丹對於百姓售價低廉,不若讓妹子給你買些試試,大家都說好呢!至於杏花白,不喝也罷!”
陳氏聽到這裡,笑吟吟道:
“老爺有這個心就夠了,旁的妾身也不需要,這是妾身這兩日於妹妹學的記賬法子,正是那位桃花樓樓主縈絮姑娘教授的,對您一定有用!”
說來也是巧合,陳氏的妹妹正是那位家中開了藥鋪的姑娘芸娘,她一手高超的采集手藝被縈絮看在眼裡,索性為了明年太子爺的桃花丹將人留了下來。
原本縈絮是打著養閒人的主意,沒想到芸娘的聰慧並不亞於縈絮。
有一次,縈絮趁著關門前夕寫報告時,芸娘從旁無意看了一眼,竟然可以直接指出縈絮報告上的問題。
當時就給縈絮震驚住了,隨後便開始著手教導芸娘,現如今桃花樓中芸娘與縈絮可以說各頂半邊天。
而陳氏與芸娘的淵源便在於二人乃是表親,芸娘親娘去的早,等她十歲的時候親爹也去了。
芸娘是獨女,於是家裡的鋪子被族中強行收回,之後的芸娘漂泊無依,可憐極了。
還是陳氏的親娘,芸娘的姨母看不下去,這才將芸娘接到身邊,與陳氏一道教養。
芸娘小陳氏四歲,但是一直都像個小尾巴似的跟著陳氏,直到陳氏嫁人前,姐妹之間感情深厚。
這回,是芸娘到了該議親的時候,想著在京中尋摸一二,說不定質量好一些,這才又來到了陳氏身邊。
不過沒過多久,她就自己尋摸著替太子爺采桃花了。
等芸娘將十兩銀子拿回來的時候,陳氏整個人都驚了。不過最終陳氏隻是把銀子收下替妹妹攢了起來,並沒有告訴徐元珙。
那是妹妹的私房,陪嫁,她不至於眼皮子淺的惦記上。
“嘿,我倒要看看一個小小掌櫃,竟然也有解我燃眉之急的本事?”
徐元珙如是說著,沒有看到自家娘子那滿含深意的眼神。
不多時,陳氏便將一本質地粗糙的賬本放在了徐元珙的麵前,拍了拍那嶄新的皮子:
“老爺可要仔仔細細的瞧好了!”
“哼!娘子放心,我一定好好瞧!”
隨後,徐元珙緩緩翻開了相冊,然後……一看就出不來了。
家中各項開支一目了然,雖然是用一些奇怪的如同鬼畫符的字號表示,但是徐元珙表示自己依舊可以看懂。
這賬本是陳氏這兩日用新法子著手總了去歲的賬做出來的,徐元珙清晰的看到了自己家在去年的九月份有過一次高出往月一大截的支出。
徐元珙也清楚的記得,那個月兒子學人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請大夫廢了不少銀子呢。
而這相冊,薄薄十二頁,竟然總了整整一年的賬!
徐元珙因此心驚之餘,變得激動興奮起來。
而就在徐元珙激動不已的時候,陳氏笑了笑,去灶台邊摸出了碎銀在手裡掂了掂,隨後取了一枚,讓老仆去買一個大豬頭回來。
老爺想吃就做給他嘛,不過酒是不用想了。
男人,就是哄哄勸勸,既要讓他知道你的不易,又要讓他體會到家的溫暖。
這一點,陳氏深諳其道,並將徐元珙拿捏的死死的。
等陳氏折身而返的時候,徐元珙看完了所有賬本,激動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娘子!好娘子!你快來給我說說這些鬼畫符是什麼?”
“小小掌櫃?”
陳氏笑的戲謔,徐元珙連忙拱手:
“娘子,為夫知錯了,等小姨回來,為夫當麵道歉!”
陳氏這才認認真真將阿拉伯數字給徐元珙講了一通,不過臨了,陳氏還是提醒道:
“不過,芸娘說了,這個數字因為太簡單所以容易被修改,等過段時間太子爺想想彆的法子,弄個能寫比簪花小楷還要小的筆來,他們掌櫃還是會用現在的字。不過,這個平常寫起來可以輕鬆一些。”
徐元珙點頭如搗蒜,看了陳氏關於家中一年整體的財務報表後,他茅塞頓開,直接鑽到書房不出來了。
翌日,徐元珙覺得自己從沒有那麼期待過上朝。
等聽到裡頭遙遙傳來一句:
“光祿寺少卿徐元珙上前麵聖。”
徐元珙愣愣的看著太監那開合的嘴,隻覺得腳下像是踩了棉花一樣,輕飄飄的。
“臣,遵旨!”
徐元珙官居五品,自然沒有入內聽政的資格,這會兒邁過金鑾殿那高高的門檻兒時,竟然差點來了一個五體投地。
一瞬間,四周的官員都哄笑開來。
隨後便聽到康熙怒斥一聲:
“笑什麼笑?很好笑?徐愛卿他能思朕之憂,解朕之難,行朕所思,諸位誰可以?嗯?怎麼不站出來?
還是說諸位誰知道埃及何在?水泥何製?看看你們這些人的奏折,再看看人家徐大人的!朕都替你們臉紅!還有臉笑人家!”
康熙罵了一通後,朝堂上噤若寒蟬,唯有徐元珙星星眼的看著康熙,死死的繃住自己的情緒。
皇上他為我罵群臣哎!
皇上!臣可以了!
皇上!臣行了!
徐元珙頓時覺得腰不酸了,腿不軟了,人也不鹹魚了,那叫一個精神抖擻的站在中間,胸膛挺得倍兒高。
康熙對於第一個察覺到自己意思(被逼無奈)的大臣那叫一個讚賞,誇起來也不限製字數,一口氣說了一炷香,這才罷休。
“……徐大人行事妥帖細致,頗得朕心,賞賜紋銀百兩,以彰聖心。”
徐元珙聽到這裡,差點就熱淚盈眶了。等到大朝休罷,徐元珙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同僚的熱情。
“徐大人好本事啊,我仰慕徐大人多年,不知可有幸一觀徐大人的墨寶?”
“徐大人,侍郎大人有請!”
“徐大人,尚書大人有請!”
“徐大人……”
徐元珙在一日之內,體會到了炙手可熱的滋味,整個人美的睡著了都要冒個鼻涕泡了。
不過徐元珙並未藏私,真誠厚道的將自己的底稿分享了出去。
好容易挨到下值,徐元珙直接婉拒了熱情的同僚,揣著一兜的銀子奔家而去。
“娘子!娘子!”
一進正院,徐元珙的穩重直接表演了一個現場崩塌,老大不小的人了,連蹦帶跳的叫著。
陳氏打了簾子出來,嗔聲道:
“大呼小叫作甚?學人才睡下,萱兒方才繡花都被唬了一跳!”
“皇上!皇上他誇我了!嘿嘿!皇上誇我了!還給了我一百兩銀子!咱們學人明年上個好私塾!給萱兒和林兒也換身衣服,看看他們有什麼想要的!”
徐元珙高興的哭了出來,眼淚滴滴答答的,但完全不像昨個委委屈屈說皇上欺負人的模樣了。
陳氏也為徐元珙高興:
“得嘞,今個有喜事,我親自鹵了肉,老爺淨手更衣就可以吃了!”
“吃鹵肉了!”
徐元珙衝進去,沒多久就將兒子學人鬨醒了,氣的陳氏扣了他一塊肉。
沒多久,芸娘也打了簾子進來了。
“姐姐,姐夫。”
芸娘生的清秀可人,聲音也軟軟糯糯,很得孩子們喜歡。這會兒,芸娘笑吟吟的把路上買的蜜餞取了出來分給孩子們,還取了一塊,逗弄著嗅著肉香流口水的學人。
“學人,叫姨母,叫了就給你吃哦!”
“唔,姨,姨姨……”
“學人終於會說話了!小姨當記首功,今日家裡雙喜臨門,大家動筷!”
香噴噴的鹵肉被鹵的軟爛入味,豬頭肉的外層軟軟糯糯,微涼後嚼勁兒十足,肥而不膩,瘦而不柴,鹹香味美,令人吃了還想吃。
陳氏笑吟吟的看著一家人大口吃肉的模樣,大料香氣嫋嫋,慢慢熬燉出來的鹵肉,散發著幸福滿足的味道。
……
這日是闔宮給太皇太後請安的大日子,鈕祜祿皇後第一次病愈出門,上了精致的妝容,衣裳也換成了嬌豔的丹紅百花裙,上罩雪青蓮紋馬褂,整個人打扮嫩生生的,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素日的純淨,帶著一種嬌豔欲滴的美。
彆的不說,佟貴妃都驚了一下。
“娘娘今日風華絕代,臣妾等望塵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