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一件喜事。”
康熙低低的說著, 可是看到胤礽那若無其事的模樣,心裡不由起了嘀咕:
保成這是忘了今天發生的事兒嗎?
他可是記得這小子的氣性有多麼大的。
胤礽美滋滋的將一應報告都整理好,隨後一抬頭就看到康熙杵在那裡,麵露沉思。
“汗阿瑪, 你在想什麼?”
胤礽不由輕聲問了一句, 許是胤礽這聲音太輕,又或許是康熙思考的太過入神, 於是康熙順口鬼道:
“朕在想, 保成為什麼還不鬨妖。”
胤礽:“……”
胤礽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汗阿瑪, 一雙杏仁眼裡也沒有了光亮:
“鬨妖?原來在汗阿瑪眼裡,保成還會鬨妖啊?”
康熙聽了這話, 才回過神來, 他張了張嘴, 急忙解釋:
“那沒有!朕, 朕就是心裡想想, 心裡想想!”
“心裡想也不成!”
胤礽氣的轉過頭,不想搭理康熙,康熙連忙轉到另一邊:
“好好好, 朕以後心裡也不想了, 可好?”
胤礽哼了一聲:
“來,汗阿瑪給保成解釋解釋,什麼叫鬨妖?”
“呃,這個……”
康熙小聲嘀咕道:
“朕還以為保成又要一言不合,離宮出走了呢!”
胤礽默了默,冷冷一笑:
“看來,汗阿瑪是等著保成走呢!好!保成走就是了!”
胤礽說著直接站起來,隨後收拾著自己的家當就要往外走, 康熙連忙道:
“保成,站住!”
胤礽站在原地,抽了一下鼻子:
“汗阿瑪,你還凶保成?!”
康熙眼疾手快的將胤礽手裡的東西留下,拉著胤礽坐下,親自和胤礽倒了一杯水:
“先喝口水,消消氣罷!朕要是想要保成走,何須躡手躡腳入內,朕這不是怕保成又要去太皇太後那裡長住!”
兒子離開兩個月才回來,自己還沒有親近夠,一解思念之情,怎麼能這麼讓兒子走了?
胤礽慢吞吞的喝著水,故意道:
“是嘛?保成還以為汗阿瑪是讓保成趕緊滾蛋呢!”
“瞎說!朕這些時日不知多麼思念你,哪像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離了宮就跟鳥兒入了林,魚兒回了海似的,樂不思蜀了!”
胤礽看了康熙一眼,幽幽道:
“可是,這是汗阿瑪您讓去的呀!”
康熙沉默了一下,才硬邦邦道:
“朕也想不到保成你會直接封了工坊兩個月啊!”
胤礽說封那就是真的封,連吃食日用都是被專人送到指定地方的,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呢。
就連康熙想要送一封問候的書信都送不進去。
“軍工重地,豈能讓人隨便進入?”
也就是蒸汽機的超前讓人不知其底細罷了,等有朝一日,蒸汽機廣為人知……所有人都會意識到蒸汽機的重要性!
“好了,過去的事兒就不提了。”
康熙如是說著,胤礽卻道:
“還是要提一提的,汗阿瑪。”
康熙揚了揚眉,看向胤礽,等胤礽說話。胤礽深吸一口氣,直接道:
“汗阿瑪,保成還是想要汗阿瑪賞賜戴梓!”
“你……”
胤礽打斷了康熙的話,繼續說道:
“汗阿瑪,請聽保成把話說完。保成聽了您的話後,也覺得戴梓或有些可疑,但是保成與戴梓之間門的相處日常來看,戴梓沒有一丁點問題。
兩相權衡之下,保成還是覺得戴梓應該得到他該得到的。但是——”
胤礽頓了頓,看著康熙認真道:
“汗阿瑪,保成不認為自己這是仁慈。有勞有得,這是理,也是保成心中的道。
汗阿瑪曾問保成,為何保成手下之人都那麼賣力,保成可以坦白的告訴汗阿瑪,因為他們的付出就會有回報。這是保成對他們的承諾。
戴梓他亦是如此,況且,戴梓就算可疑,就算有所圖謀,可是保成還有汗阿瑪啊!
就像這一次一樣,汗阿瑪替保成盯著不就好啦?沒道理讓保成因為自己的臆測,就寒了一位能工巧匠的心!”
胤礽靠近了康熙一點,輕聲道:
“總之,汗阿瑪,保成今年是六歲,不是六十,您也才二十有餘,我們的未來有的是時間門,保成會犯錯,但是有汗阿瑪您啊!”
胤礽這一番話讓康熙不由陷入沉思,過了許久,康熙終於緩緩道:
“罷了,你說服朕了。朕同意,等戴梓製作出蒸汽鐵船後,賜他應有的爵位。”
一個可以改變整個國家武裝力量的蒸汽鐵船,那將是一個跨時代的壯舉。
康熙眼神柔和的看著胤礽,輕聲道:
“其實,朕本打算若是戴梓可以沉得住心,等保成繼位,封他一個一等公也未嘗不可。”
胤礽:“……”
汗阿瑪這怕是想讓戴梓等的都入土呢!
康熙並不知道兒子心中的腹誹,這會兒看胤礽收拾好了,於是就招呼著胤礽就寢。
隻是,就寢的時候,康熙又被小太子教育了一通。
“汗阿瑪還說想要讓保成如何如何,您自個卻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身體!這要是染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宮裡有太醫,再不濟那還有保成的驅寒神丹嘛!”
康熙嘴快的說了一句,就換來了胤礽訴苦:
“汗阿瑪以為丹藥好煉嗎?”
是的,丹藥就是很好煉!
“汗阿瑪以為那些藥材不苦嗎?”
是的,藥材入口就自己化成了最精純的藥液,胤礽嘗不到丁點苦味。
“汗阿瑪竟然如此不珍惜保成的辛苦結晶!”
是的,就是胤礽一進一出的事兒。
胤礽做出一臉失望的模樣。
“汗阿瑪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保成!”
康熙聽了這話,才猛然回過神,他此前見到保成吐丹之時,被那輕而易舉的姿態若迷惑。
可是,保成的丹藥煉製這麼那麼見到嗎?
康熙在心裡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而胤礽看到自己三言兩語就把康熙唬住,於是鄭重其事的說道:
“所以,保成請汗阿瑪以後務必照顧好自己!”
“朕知道了,朕會好好照顧自己。還有……保成,你,你以後少煉製一些丹藥吧。”
康熙猶豫著,半天才說了出來。
他甚至不敢說讓保成停止煉丹,如今草原是被保成的丹藥吊著,心甘情願的為大清養殖馬匹,提供羊毛。
可如今這才一年多,遠遠達不到康熙和胤礽商議那樣,把草原變成大清最大的牧羊場與養馬場。
草原一旦不穩,大清必定搖搖欲墜。
更不必提其他的從上流手中得到大量財富用於建設大清了,一個桃花樓一年的收入,已經是大清稅收的十分之一。
康熙突然覺得有些恥於開口,他從自己的汗阿瑪手裡接手了這個四麵漏風的國家。
除奸臣,削三藩,時至今日,他仍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多。
因為,保成兩年時間門就比自己做的多得多。
“汗阿瑪放心,保成會量力而行的!”
康熙沉沉點了點頭,沒有多說,隻是溫聲道:
“好,且睡吧。保成這一趟辛苦了。”
“汗阿瑪……”
胤礽星星眼,隨後,康熙便道:
“不過既然保成如今回來了,明個也該去上書房了。”
胤礽:“……”
錯付了錯付了!
翌日,康熙和胤礽一道起來,康熙精神飽滿的去上朝,胤礽哈欠連天的去上學。
等到了上書房的時候,胤礽眼睜睜看到了胤褆看到他的眼神在一瞬間門就亮了起來。
就像是餓了好幾天的狗看到了肉骨頭似的。
胤礽被自己腦海的這個比喻給驚了一跳,隨後就被胤褆撒著歡拉著說話:
“太子爺,您可算回來了!出宮好不好玩兒?”
“你在戴佳府呆了那麼久好沒有玩夠嗎?”
胤礽有些詫異,胤褆卻擺了擺手,臭著臉道:
“快彆提了!在戴佳府裡我哪兒都能去,唯獨不能出府,闔府上下都怕我被人拐跑了似的。
也不看看我這一不可愛,二不俊秀的,誰拐我誰倒黴!”
胤礽聽到了這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莫要妄自菲薄……你,還是有一把子力氣的!”
胤褆傻笑了兩聲,隨後才臉色一變:
“太子爺,你笑話我!”
胤礽眉尾微揚,唇角笑意不減:
“有嗎?”
“有!就有!你就是笑我隻有蠻力!”
胤褆氣呼呼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嚇得滿都護一哆嗦,但仍擋在胤礽前麵:
“大阿哥,不可在太子爺麵前放肆!”
胤褆眯著眼打量著胤礽,忽而笑了:
“太子爺,才入學你就離開兩個月,小爺我一定早就把你甩在後頭了!
這會兒笑小爺我空有蠻力,那不知太子爺你又有什麼?”
胤礽看著胤褆張牙舞爪的樣子,隻覺得如胤褆這樣的,就像是一隻無法被馴服的野犬。
他前麵服自己,是什麼讀書騎射他都被自己狠狠的壓了一頭,壓的他反抗不得,這才勉強低了頭。
可是,這個壓是有時效性的。
看看,這才兩個月不見,這就又抖起來了。
“哦?那你當如何?”
胤礽風輕雲淡的說著,胤褆眼睛骨碌骨碌轉了幾圈,隨後道:
“今個師傅來授課,咱們再行比過!你要是輸了……你得叫我一聲大哥!”
想他胤褆明明弟弟不少,除了眼前的小太子外,都是說不了話的,偏偏小太子他還得敬著。
哼!
他偏不!
“成啊。”
胤礽很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正在這時,張英也走了進來。
張英已經在外頭聽了好一會兒了,他對於大阿哥的不拘小節已經習慣了。
隻是,這會兒他也不免有些擔憂起來。
大阿哥這兩個月學的那叫一個認真,看來都是為了等著今日了。
“咳,臣請太子爺安,大阿哥如今已經開始學習《論語》,但太子爺您缺課兩月,此前所學先由臣為您補上可好?”
張英如是說著,胤褆卻是直接道:
“師傅,您可不能偏心!壞了上書房的規矩!”
皇子入上書房後,除非大節外時不能休息的,自然沒有讓師傅幫著補課的道理。
“這……”
張英一時有些猶豫,胤褆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噢——我知道了!師傅是聽了我和太子爺的話,想幫他作弊?”
“大阿哥,如此頑劣之語豈可,豈可隨意宣之於口?簡直荒謬!”
張英被氣的差點厥了過去,抖著胡子怒斥著。
胤褆卻半點不怵:
“爺打一回來就知道,你們所有人都向著太子爺!怎麼,就這麼見不得他輸嗎?”
胤褆心中很是憤怒,他隻是要讓自己的弟弟心甘情願的叫自己一聲大哥而已!
“好了!師傅的好意,孤心領了。不過,孤即便在外亦不敢疏忽學業,今日師傅該如何考校,便如何考校吧。”
張英聽了這話,好半天才攤開書本,緩聲道:
“好,太子爺,如今大阿哥已經學到了論語的為政篇,不知大阿哥意欲如何一較高下?”
胤褆不假思索道:
“不必用什麼眼花繚亂的法子,爺就和太子爺比誰背的多!我背前一句,太子爺接後一句,誰先接不上誰輸!”
胤礽微微頷首:
“可以。”
胤褆聽了這話,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喜氣,他揚了揚眉:
“這可是太子爺你親口答應的,可不要說我欺負你!”
胤礽淡淡看了胤褆一眼,口吻平靜:
“請吧。”
“《論語》為政篇,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
胤褆的語速越來越快,一雙微微突出的牛眼死死的盯著胤礽的臉,像是想要在氣勢上壓過胤礽。
而胤礽卻接的很平靜,他幾乎沒有丁點停頓便答了上來:
“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眼看著為政篇已經到了尾聲,張英欣慰的看了胤礽一眼,正要開口宣布和局,胤褆突然又道: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這已經是為政篇之後的八佾篇了!
這本應該在後日才會由張英正式教授!
沒想到胤褆竟然早早的將其熟背了下來!
張英不由替胤礽捏了一把汗,大阿哥日日在上書房苦讀,才有了現在的成果,就是這八佾篇,恐怕都是在太子爺回來前夕懸梁刺股背下來的。
而太子爺可是奉皇上之命外出辦事的,怎麼能比得過大阿哥呢?
太子爺這一遭怕是危險了!
卻沒想到,胤礽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張口便道: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
胤褆驚駭的看著胤礽,就看到胤礽唇角微勾,不疾不徐道:
“《論語》這本書,孤都可以倒背如流,你可以隨便問。”
胤褆:“……”
那他玩個屁!
他也是緊趕慢趕,才背完了八佾篇,本來想著壓胤礽一頭,沒想到又被他秀到了!
胤礽看著縮小版的胤褆一臉鬱悶的模樣,心裡吹了一聲口哨。
小樣,還玩不過你了!
胤褆氣的嘴巴張開又合上,過了好半天才悶聲悶氣道:
“太子爺,這局算你贏!但是,還有武課呢!”
“可是你已經輸了一局啊,這就算是再贏一局,也隻是個孤打了個平手罷了。”
“我,我……”
“所以,你說說,孤有什麼必要和你比?”
“不行!必須比!你的那些法子我都會了!我一定能贏過你!”
胤礽的杏眸裡蘊起笑意:
“好,比,不過方才隻說了孤輸了要如何如何,那這一次要是你兩局皆輸呢?”
“你想當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