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壽既然對胤礽作出了承諾, 那心裡便已經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隻是因孫太醫一行人隻會在福建停留五日,五日之內徐壽便要將自己要為太子爺準備的那份送給康熙帝的禮物準備妥當。
時間緊, 任務重。
徐壽一點兒也不敢耽擱, 應下後便馬不停蹄的去忙碌了。
而胤礽並沒有因為將這件事交給徐壽後便徹底放下了心,他自己也在這五日之內,努力的將他覺得當地好吃的、好玩的東西攢了滿滿一大車, 準備到時候讓人送回去。
隻是, 讓胤礽覺得最不滿意的,就是當地的瓜果頗為甘美多汁, 若是能做成罐頭送回去也是極好的。
隻不過,如今水泥路還沒有完全修繕好, 若是一路送回去,不知要損失多少。
指不定, 屆時連一瓶完整的都送不回去。
於是,胤礽隻能遺憾地擱置了這個想法, 心裡又堅定了自己要繼續努力搞基建的決心。
不搞基建, 連罐頭都送不出去啊!
胤礽因自己此番準備禮物受挫後, 開始頭腦風暴起來。
於是, 沒過多久, 胤礽直接半夜坐起,書寫了厚厚一遝詳細的計劃書。
這個計劃書並不是給彆人看, 而是給他自己看的。
那上麵已經詳細的寫著什麼時候開什麼廠,什麼時候做什麼東西等等,
這份計劃書, 胤礽用了整整三日才將其做的儘善儘美,以至於等到他被徐壽請過來時,還有些哈欠連天。
“徐先生, 這麼快就準備好了?”
胤礽揉了揉眼睛,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徐壽。
徐壽聳了聳肩,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將胤礽引入屋內,一邊走一邊說:
“嘖,您這幾天每天能讓何柱兒往跑我這十回,我看我要是遲幾天做出來,何柱兒的腿都要被跑細了呢!我可不就得夾著尾巴,緊趕慢趕?呐,東西在那裡——”
胤礽聽了徐壽這話,轉頭看向桌子。
隨後,胤礽看著那奇奇怪怪的鐵東西愣了一下:
“這是……”
徐壽哈哈一笑:
“留聲機啊,太子爺沒有見過嗎?”
胤礽聽了徐壽這話後,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來,這會兒也不揉眼睛了,整個人都精神了。
胤礽繞著那架留聲機轉了一圈,隨後又頓住步子:
“哎,不對呀,以現在的科技水平可以製作出留聲機嗎?”
“正兒八經的留聲機就不用想了,隻不過是一台自製留聲機罷了,但也能應對您的需求不是?”
徐壽這幾日頭發都快要愁白了,留聲機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頗為不易。
尤其是在現在這個要啥啥沒有的時代,想要做出一台留聲機,那真不是一般人能乾的。
但即使如此,徐壽硬是憑著自己紮實的文化基礎,給造了出來!
製作留聲機中,最重要的就是用來留聲的滾筒。
是的,滾筒。
現代那些民國電影中出現最多的大喇叭花形狀的留聲機上,那悠揚的樂曲,都是自黑膠唱片散發而出。
可是,以現代的科技水平,製作黑膠唱片,是遠遠達不到的。
於是,徐壽便將主意打在了當初第一位製作出留聲機的愛迪生的錫紙上。
然而,徐壽幾乎派人跑遍了整個福建,也沒有找到一張錫紙的蹤跡。
這個認知差點讓徐壽讓製作留聲機的計劃流產。
然而,徐壽當初已經在胤礽麵前拍著胸脯承諾了自己一定會將留聲機做出來,而徐壽也不是半途而廢之人,所以這件事很快便因為選材問題陷入了僵局。
當夜,徐壽一邊根據現有的書籍來選擇適合做留聲滾筒的東西,一邊努力的回想著自己現代的文化知識。
夜色黑沉,紅燭泣淚,徐壽看著看著隻覺得眼睛又色又乾,於是不得不暫時停下來休息一會兒,閉目養神。
但是毫無頭緒的留生滾筒依舊讓徐壽愁的連覺都睡不著,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睜開了眼睛,被蠟燭的光暈晃了晃。
但隨後,徐壽突然頓住,看著蠟燭臉上突然露出狂喜。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就用蠟燭!以前沒有黑膠唱片的時候,蠟筒才是完美的替代品,而且蠟筒的使用可以使聲音更加的真實,且製造更為方便,我可真是個天才!!!”
徐壽在現代也是一個追求複古潮流的人,他的書房裡黑膠唱片一堆就是一書架。
甚至徐壽當時還自己嘗試研製過製作黑膠唱片,而徐壽在製作黑膠唱片時查驗過文獻,才發現黑膠唱片的原身竟然是平平無奇的蠟筒。
而方才,那正在燃燒的蠟燭,讓徐壽突然想到了,那當初被自己匆匆一眼撇過的蠟筒。
徐壽侃侃而談:
“當初第一台留聲機問世之後,鑒於用錫紙做留聲筒的留聲機長度極短且音效不佳,於是後麵有人改進為蠟筒,之後,又由蠟筒改為蠟盤。而這,也是黑膠唱片的原身。”
“竟是如此!孤當初見種種,已覺得驚異不已,沒想到最初他們的起源也不過是平平無奇。”
“平平無奇?不不不!這裡麵蘊含的東西大了去了,隻不過人類何其渺小,無法每一樣都去一一解答而已。”
徐壽說正經事的時候還是很帥,很令人信服的。
這會兒,徐壽親眼看著徐壽調試好後上去試了一下:
“汗阿瑪,保成在福建很好。”
胤礽說到這裡,最後突然頓住。
他才驀然想到,原來他還不知道要和究竟說些什麼,他在福建很好,這句話實在是太過空泛了。
胤礽突然覺得,他現在迫切的需要一份聲情並茂且能感動人心的演講稿。
而這時,在徐壽的一番操作下,方才胤礽錄下的聲音,被播放了出來。
“汗阿瑪,保成在福建很好。”
“汗阿瑪,保成在福建很好。”
……
留聲機在徐壽的調試下流程的效果極好,胤礽聽後不由摸了摸下巴:
“徐先生啊,你既然有這份大才,不如你再幫孤一個忙?你說姑要怎麼和汗阿瑪說,汗阿瑪才能放心?”
徐壽聽胤礽這麼說,直接都懵了,他反手指著自己,表情誇張:
“不是吧,太子爺您這是讓我替您煽情呀?您看清楚,我可是理科生!小作文什麼的……您就放過我吧!
您讓我給您做的東西我絞儘腦汁也做出來了,至於其他的,我可真是愛莫能助了!”
“……我隻是想要讓你告訴孤,假如你有一個像孤這樣的兒子在外麵遇到了危險,你的兒子要怎麼說,你才能放下心來?”
“噗!兒子,我兒子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出生呢!再說我要是有這麼一個不孝子,肯定先抓回來腿打斷再說!”
胤礽:“……”
“畢竟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吃喝玩樂哪樣不好,非要自個冒著危險去做這些事兒?
我也不知道康熙帝是怎麼想的,竟然能舍得把你放出來!真是不怕有個萬一,到時候……哦!我忘了人家還有雍正帝當備胎呢!”
徐壽正說的興起,突然覺得背後涼涼的,隨後就對上了胤礽呢有些不善的眼神連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說您汗阿瑪的壞話!不過,這事兒還得您自個拿主意。但推己及人的話,要是我想您這麼大的年紀遇到了危險……就,哭一哭,撒撒嬌唄!”
胤礽突然表情一頓,隨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撒嬌賣萌大法都這麼久不使用了,也不知道還頂不頂用!
胤礽這麼想著也這麼做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醞釀好了感情,打開了留聲機,將自己的聲音錄了下來。
咳,前麵包含了各種帶著哭腔,嚶嚶嚶思念康熙的話語,任哪一個有孩子的人聽了這都得軟下心腸!
等到胤礽意猶未儘的發揮完後,這才又換上了一個留聲筒說起正事。
而這正事兒嘛,反正就是少年太子,意氣昂揚的說一些什麼要讓福建富強起來,讓我大清穩定繁榮的宏願。
要是個普通人,都會因為胤礽這番演講直接熱血沸騰,恨不得當場參軍!
總體而言,正事兒的中心思想,就是他,胤礽還要在福建留一段時間,然後讓汗阿瑪好好的看看自己努力下的福建有多麼牛逼!
當然,胤礽說到最後還良心發現的,說了幾句徐壽的好話。
他可不敢保證等孫太醫回到京城之後會不會在汗阿瑪的麵前給徐壽告上一狀。
要是那樣的話,隻怕……汗阿瑪又要和自己身邊的技術人才杠上了。
胤礽這一說,一下子說了一箱子的留聲筒。
不過胤礽每一個都標注好了順序,也不怕漏了哪一個。然後,胤礽便將其放在了箱子裡。
做完這些,胤礽又用自己那精湛的畫技從頭到尾展示了一遍留聲機的使用方法。
隨後,胤礽這才讓人將這件用來用來安汗阿瑪之心的留聲機隨著孫太一等人一起送上了前往京城的大路。
而彼時,子時將過,榻上的康熙直接睜開了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起身站在窗前,感受著愈發蕭瑟的寒風,沉默不語。
梁九功聽見裡麵有動靜,連忙走了進來,一眼看到康熙那有些孤寂的身影。
梁九功也不敢耽擱,趕忙取來一件鬥篷披在康熙的肩上。
“皇上怎麼這個時候起來了?這些日子,您每日隻睡一兩個時辰,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要是太子爺回來瞧見您,把自己折騰成這樣,指不定要怎麼心疼!到時候,怕是奴才也要被太子爺治一個玩忽職守之罪呢!”
“……要是保成心疼了就能回來,那就好了。”
康熙慢吞吞的說著,雖後才轉過身來,昏暗的燭光映襯下康熙眼下的烏青愈發明顯。
康熙走了幾步,頓覺有些搖搖欲墜,隨後康熙讓梁九功扶著自己坐在了桌前。
“朕向來知道保成與常人不同,可是那是鼠疫啊!遙想起三年前,保成高熱之時那副模樣,小小一團睡在真的懷裡,連喝口藥都要朕拿糖哄。
他還是個孩子啊!朕怎麼能放心他將自己置於那種危險的境地呢?或許,朕當初就不該……”
康熙生平從未有過後悔事,可是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後悔了。
康熙淡淡的說著,將情緒都藏了起來,梁九功讓人送下來一盞參茶,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
“如皇上您所說的這樣,太子爺是何等人物?小小的鼠疫又豈會困住太子爺?指不定這時候太子爺都已經力挽狂瀾,平定了福建的鼠疫!
而那福建起報,也不過是福建總督失急慌忙下的決定罷了。您不妨仔細想想,太子爺什麼時候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兒啊?
太子爺願意自己個留在城中,一定是有完全的把握,您應該相信太子爺才是。”
康熙眉心緊緊擠在一起,他的額頭上已經似乎因為經常皺眉已經有了一條細細的懸針紋,這會兒愈發的明顯了。
康熙又何嘗不知道梁九功此言有理,可是為人父母若是能那麼理智就好了。
“孫太醫他們也是不頂事兒的,算下來這麼久時間都夠他們在京城和福建打個來回了,竟然連一封書信都沒有傳回來的!”
康熙一想到這事,竟然有些咬牙切齒,這些臣子究竟怎麼回事,怎麼就沒有一個人能那麼善察聖意呢?
四日後,孫太醫一行人滿麵風霜,風塵仆仆的回到了京城。等能看到那熱鬨非凡的京城大門時,所有人不由激動不已,他們終於回來了!
然而,比他們更激動的,便是居於乾清宮的康熙。
早在孫太醫等人一進京城大門的時候,康熙就直接坐不住了,要不是梁九功攔著,康熙差點直接自個騎馬衝到了城門。
好不容易等孫太醫一行人回到皇宮,康熙急忙召見他們。
“孫太醫,你們回來的這般快,可是福建鼠疫之事已經完全解決了?”
孫太醫聽了這話,連忙將自己在福建的見聞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康熙聽的那叫一個聚精會神,一雙眼睛目光灼灼的盯著孫太醫,隻把孫太醫整個人都盯得有些老臉發燙,差點說不下去。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太子爺大才,在臣等抵達福建之前,便已經將危險扼殺於搖籃之中,臣等前去不如果是撲了一個空。
不過,正因為太子爺力挽狂瀾,所以這一次福建鼠疫之事並未造成多大損失,此乃福建總督與臣親口所說。”
孫太醫冷不防提到了姚啟聖,康熙突然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當初就是這老小子告訴自己福建鼠疫之事的!
怎麼後麵保成治好了鼠疫,卻不見他急急巴巴的遞折子過來?
康熙這麼想也這麼問了,孫太醫想了想之後慢吞吞的回答道:
“這個事兒臣倒是有些猜測,臣等抵達福建的時候,聽說琉球已經被攻下,想來鼠疫之後姚總督便在統籌攻打琉球之事,所以一時顧不及將鼠疫之事報上來,又或許是姚總多想要湊一個雙喜臨門。”
康熙聽了孫太醫的第一手消息後,整個人直接都懵了。
琉球,被打下來了!
想當初三藩動亂初始之時,施琅不止一次曾建議攻打琉球,但康熙實在無力支持,甚至不惜將施琅明珠暗藏居在了紫禁城中。
而現在,他聽到了什麼?
保成過去不到半載,便已經徹底打下了琉球!
康熙還要再詳細問問,可是孫太醫也不是這件事的專業人才,於是隻能推說自己不知。
康熙隻好意興闌珊地住了口,正在這時,孫太醫又衝著康熙說道:
“對了,皇上,太子爺還讓臣為您準備了一車禮物,如今正在殿外,不知道您可需要查看?”
“保成送給朕的禮物?那臭小子出了紫禁城,就跟撒了手的野馬一樣,還知道記掛朕?快!快!傳進來讓朕看看!”
康熙嘴裡碎碎念著,但隨後便語氣急切的讓人將孫太醫帶來的東西全都搬了進來。
胤礽準備的禮物不能說多麼豐厚,但是各種各樣的東西著實令人眼花繚亂,又覺得分外貼心。
哪怕是一條頗具民族色彩的彩繩,也被胤礽添在了禮物的箱子裡。
不過那上麵還有一條短短的信簽,上麵寫著當初胤礽看到這條彩繩的時候,便覺得其配色分外雅致,汗阿瑪一定會喜歡之類的話語。
這樣的信簽讓康熙直接對那條彩繩愛不釋手,更是直接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左看右看,怎麼也舍不得摘下來。
而至於,胤礽讓人送來的當地的服飾——胤礽也有同款,當地可以保存的吃食,哪怕隻是一條簡簡單單的鹹魚,也讓康熙樂的跟什麼似的。
康熙當即便讓梁九功將鹹魚帶下去,讓禦膳房晚膳的時候做了端上來。
但梁九功清楚記得康熙原本對於魚類不怎麼喜歡,要不是被胤礽壓著,怕是一口都不會動!
然而,梁九功不知道的是,這是康熙的寶貝太子托人千裡迢迢送過來的。
彆說是條不怎麼喜歡的鹹魚,就是一根草一塊石頭,康熙也會寶貝一樣的收起來的。
胤礽準備的東西實在有些過於豐富了,讓康熙一看就是一整個時辰。
但即使如此,康熙依然樂此不疲。
隨後,康熙看著還有不少的禮物,這才收住了自己的手,決定等日後想兒子的時候再看。
孫太醫年紀大了,也不容易,在高興的都有些沒有理智的康熙麵前,硬生生是陪了一個時辰。
等看到康熙終於有收手的意思,孫太醫這才連忙將胤礽交給自己最為艱巨的任務搬了出來:
“皇上這是太子爺囑咐臣,一定要讓您親自,獨自看的禮物,您看……”
康熙一聽這話整個人欣喜若狂,當即就揮退了所有人,把自己留在乾清宮內。
等四周安靜了,康熙這才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那被保護的很好的箱子。
隻見,裡麵是一台奇奇怪怪,康熙連見都沒有見過的機器。但是,康熙知道保成一定不會送沒有緣由的東西。
果不其然,康熙就在裡麵看到了一封上書:“留聲機使用說明”的紙張。
那上麵用繪畫的方式,栩栩如生的講述了留聲機的使用方法,康熙照著圖紙做了起來。
不多時,等康熙調整好了位置,隨後打開了開關:
“汗阿瑪,保成在福建很好。”
清脆而又熟悉的童聲回響在空蕩蕩的大殿中,等到一隻留聲筒使用完畢後,殿中也似乎仍有餘音留存。
這一天,康熙什麼也沒有做,知足足在乾清宮坐了三個時辰。
而這三個時辰,還是梁九功看的時候實在不早,康熙卻還沒有用晚膳,硬著頭皮上門上前敲門,這才叫康熙請出來的。
“砰——”
大門被康熙打開,梁九功驚奇的發現,原本因為太子爺消息不明而渾身焦躁的皇上,不知道為何整個人就像是一隻被順了毛的大貓一樣,渾身上下從頭到腳,散發著一種輕鬆愉悅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