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個男孩…隨了韶俊策也不是不成,你爹怎麼說那張皮相還是過得去的。不像你阿姐,女孩隨了你阿爹的長相,那可真是……嗯,一言難儘。”
要真是那麼說,韶言摸了摸自己的臉想,我長得應該和阿姐差不多吧?
這時韶言性格裡的另一項優點就顯現出來,他沒有什麼爭搶之心。
——換句話說,他幾乎意識不到自己受委屈,他根本不會往那方麵想。這點隨著年齡的逐漸增長而顯現出來。
比如霍且非送他的鬥篷,即使它十分珍貴,在韶言眼裡也不會比彆的衣裳珍貴半分。
就算不能像對待粗布衣服那樣對待它,那也隻是因為它是師父送的禮物,臟了破了師父會不開心。
再比如他不會去想為什麼韶華韶景可以依偎在父母懷裡度過童年,在韶氏受儘嫡長子與嫡長女的寵愛,而他隻能在三歲大的時候被送走。
他更不會想兄姐過生辰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壯大景象:恐怕整個遼東都跟著熱鬨起來吧。
因為不會去想,所以不會不平衡。
這種心理一直持續到十幾年後,能讓他沒有絲毫不平地如家仆般寄人籬下。
若非韶俊策逼得那般緊,他這一輩子就該那樣過去。
在韶言的生命裡,父母的存在完完全全被替代。
韶俊策並沒有出什麼力,給了他一個韶氏嫡次子的身份。池清芷則稍微辛苦一點,儘管生下韶言非她本意,但懷胎七月確確實實是有的。
除此之外,這二位又給了什麼呢?
三歲之前,韶俊平勉強替代了他們的作用。三歲以後,霍且非和曾暮寒填補了本該由父母給予的情感。
從此啊,生育之恩,養育之愛,全都化為一攤浮沫。從漠視,到厭惡,到忌憚,最後變為恨之入骨,也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錯。
那在外頭光鮮亮麗,嘴角總是噙著笑的韶二公子,就頂著那樣一副殼子承受來自四麵八方的惡意。
唯獨上了不鹹山,回到家裡,在師兄師父麵前才能吐露出幾分真心。
可是現在啊,倒在韶氏祠堂,躺在自己血泊裡的韶言,聽著外麵嘈雜的人聲,嘴角勉強提起半分笑意,說不清是笑還是諷刺。
他半睜著眼,看著窗口露出的半截天空,也是血紅血紅的,像極了當年師父送他的大紅鬥篷。
他忽地擠出半滴眼淚,就想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