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言心裡咯噔一下,順著元竹的視線看去,一雙在黑夜中發光的眼睛直直盯著韶言。
韶言緊咬嘴唇,假裝看不見那畜牲,將元竹一把拽進恒水居的結界,關緊大門。
他扶著門閂,覺得一陣頭重腳輕,幾乎要暈倒。韶言心想怎麼著也得堅持到屋裡,又硬撐著向前走了幾步。
忽然,韶言眼前突然什麼都看不見,天旋地轉之下,他栽倒在石階上。
額頭一疼,好像摔破了。元竹好像在喊些什麼,韶言意識昏沉,抬手摸了摸疼痛的部位,果不其然見了血。他睫毛顫動一下,再無動作。
元竹忙著扶人,可他同樣一天沒有休息,此時手軟得使不上力氣,於是急得大叫:
“來人啊!快來人啊!海棠哥哥暈倒了!”
叫聲驚動了在屋裡發呆的曾暮寒,他趕緊出門,一低頭就看見額頭靠著石階的師弟和驚慌流淚的小公子。
來不及計較那奇怪的稱呼,想來是師弟編出來哄這小公子的。曾暮寒低下身子,細細檢查起師弟額頭的傷口。
燈光昏暗,曾暮寒又不似韶言有夜視能力。他看著師弟低頭歪著,一副沒有氣息的樣子,也不禁心慌。
他將耳朵湊近師弟胸膛,萬幸,還有心跳。
曾暮寒畢竟年紀要比韶言大上三歲,力氣也夠。他匆匆將韶言背起,元竹不用他提醒,自己就去了前麵幫忙掀門簾。
韶言被他二人合力搬到炕上——也顧不得這身衣服會不會弄臟被褥了。
哎呀呀,這實在是。曾暮寒麵上露出心疼之色,韶言自三歲上山以來,還從來沒受過如此重的傷。哪怕是在山裡摔倒那回!
那次不過是破皮流血,甚至沒有傷到骨頭,而這回……
他歎口氣,翻出一塊乾淨棉巾,又從師父房間裡掏出一瓶烈酒。
沾了酒的棉巾輕輕擦拭韶言的額頭,這樣的刺激韶言也是緊閉著雙眼毫無反應。
待傷口清理完,棉巾已臟的紅一塊黑一塊。曾暮寒用酒清洗雙手,將右手覆蓋在韶言的傷口上。
冰藍色的靈力在昏暗的屋子裡如月光一般幽幽閃爍,元竹一時看的癡了。
“哥哥是冰靈根嗎?”
曾暮寒收回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韶言的血已經止住,曾暮寒拿過撕成長條的棉布給昏迷著的師弟包紮。這時候才有精力理會元竹,他朝小公子點點頭,整個人看起來都緊繃著。
元竹幫曾暮寒搬動韶言後,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安靜地抱著膝蓋坐在遠處看曾暮寒折騰。一邊看海棠哥哥的傷勢,一邊又偷偷打量起這個大哥哥來。
這應該就是海棠哥哥的師兄吧。元竹想,看起來和大哥差不多年紀呢,不過要比大哥高上好多。
想到這裡,小公子鬱悶地比劃起自己的個頭。明明他和海棠哥哥也差不多大,可比他矮上那麼多!真是沒天理,難道南方人就要比北方人矮上一頭?
曾暮寒去探韶言鼻息,發現呼吸平穩,也鬆一口氣。他這才回頭觀察起那位師弟拚死帶回來的小公子。
乞丐,我現在是乞丐……曾暮寒在心裡默念,阿言也不是阿言,是海棠。
他實在不會說謊,隻能儘可能地祈求自己不要露出馬腳來給阿言帶來麻煩。
他突然局促不安起來,自己這身故意剪爛的衣服是不是過於糊弄了?
這真能騙過這位世家的小公子嗎?曾暮寒懷疑。
兩人都沉默著。元竹實在不知道和這位大哥哥說什麼好,而曾暮寒秉持著“多說多錯”的原則,選擇儘可能不開口。
如果條件允許,他寧願裝啞巴。
沉默被元竹“咕嚕嚕”叫起來的肚子打破,小公子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曾暮寒笑了,“你要吃飯嗎?”
小公子紅著臉搖頭,可是空空的胃囊容不得他這時候矜持。所幸曾暮寒善解人意,他說:“我也餓了,你要不要一起吃點?”
他說完不等元竹點頭,徑自去了廚房熱菜。
沒過多久,曾暮寒端著托盤,拿了三菜一湯進門,遞給眼巴巴瞧著的元竹一雙筷子。“都是些家常小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乞丐家的夥食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元竹也曉得這個。這個大哥哥穿得破破爛爛的,他哪能再嫌棄飯菜的好壞。
小公子本來以為這位好心的大哥哥會和他搭話,但是曾暮寒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夾幾根菜放進碗裡,看得出他沒什麼胃口,完全就是陪著元竹吃。
好容易將碗裡那點飯食咽下去,曾暮寒眼尖地發現元竹的外衣破了一道大口子,還沾了不少泥巴。於是他主動提議:“你衣服破了好大一個口子,我幫你縫上吧。”
元竹的腦子裡是沒有縫衣服這個概念的,他腦子空白了一會兒,還是聽曾暮寒的話乖乖把衣服脫衣來。
“我再順手洗一下吧。嗯……你先穿阿、先穿海棠的衣服吧。”
好險,差點露餡。
元竹點點頭。曾暮寒盤算了一下,去庫房找了韶言去年穿的舊衣服回來,打算等元竹吃完了再讓他穿上。
他也找了個理由不用再陪飯,笑眯眯地拿了針線坐一旁給元竹縫衣服。
至於韶言,先讓他一邊暈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