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注意到有股東拿出手機拍照,連忙打斷道:“這次股東大會先到這裡結束,大家都先退下吧。”
股東們還算有眼力見,未做拖延,自覺起身離開。
然而盛立元在盛怒之下,麵容扭曲成暴怒的獅子,沒等外人全部走出,就朝盛明瀾推去:“盛明瀾,你憑什麼這樣對我!我是你爹,我的東西早晚會留給你,你找個私生子回來跟我搶財產對你有什麼好處!”
門口股東被聲音嚇到,紛紛回頭望來,蕭寧手疾眼快地將撲來的盛立元擋住。
盛明瀾就這麼隔著點距離,安全恰當,以至帶了點置身事外的冷漠視角,微笑道:“您不覺得現在這幕非常熟悉嗎,你帶沈雲和沈光惜進盛家時就是現在這樣。你想要理由,我可以給你很多。”
“大伯是你親兄弟,他在外麵過了那麼多年苦日子,但你卻從小享受到大,這都是你該讓他的。”
“你們都是爺爺的孩子,爺爺對你們一定會是公平的。”
“多一個兄弟,以後還有人跟你聊體己話,一家人相親相愛的多好呀。”
隨著盛明瀾緩慢細數出的那一句句話,盛立元臉色變得煞白——
這些全是他曾經對盛明瀾說過的。
“光惜是你親姐妹,她在外麵過了那麼多年苦日子,但你從小享受到大,就不能讓讓她嗎?”
“你們都是爸爸的孩子,爸爸對你們一定會是公平的。”
“你看,多一個姐妹,以後也多一個人跟你聊體己話,一家人相親相愛的多好呀。”
“……”
從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像用無數個留聲機同時打開播放,回聲般在他耳邊來回折磨響起。
盛立元無東西可扔,隻好一邊嘶吼咆哮,一邊發瘋似的抓狂踹椅子。
沈雲緊抵牙關,眼睛通紅地站在一旁,她不敢攔,也不敢說任何安慰的話,這是她第一次在盛立元臉上看到後悔的神色。
盛明瀾已然無所謂地轉過身,看向舅公舅爺們:“我爺爺的財產公證收回就麻煩你們來處理了。”
說著衝人微微鞠了一躬,便朝會議室外走去。
蕭寧借此脫身跟著追上。
盛家旁支們對今天所見都有些唏噓,不過人活在世,隻要年歲夠大,什麼樣的景象都能見到。
其中一位代表對盛興學道:“現在去公證嗎?”
盛興學沉默看了蘇安文一眼,收回視線道:“去吧,老了身體不行了,省得下次還要再跑一趟。”
蘇安文來前有從盛明瀾那兒稍微聽說一點盛興學將付出的代價,雖然現在還無法對他叫出父親二字,但嘴唇翕動少許,還是站起身幫忙推他的輪椅,低低道:“以後我養您……”
盛興學怔忪片刻,滄桑布滿皺紋的眼角閃出點濕潤來。
大約過了半小時,盛立元與沈雲才從死氣沉沉的會議室裡出來。
盛立元不願與沈雲同行,徑自驅車離開。
沈雲緘默地招了輛出租車跟在後麵,兩人也算前後回到老宅。
盛光惜聽到進門的動靜,興奮地從樓上跑下來:“爸,媽,怎麼樣了,爸爸拿到董事長的位置了嗎?”
盛立元卻像被人突然點燃了引線,一把拂倒立櫃上的好幾個古董花瓶。
一個接一個,瓷器碎裂,在柔軟的地毯上迸開,依然發出驚心的聲音。
盛光惜嚇了一跳,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盛立元,茫然不知所措地看向沈雲,害怕道:“媽,爸他怎麼了。”
沈雲看上去挺直著脊背,實際也被接連飛到腳邊的碎瓷片激得腳下虛軟了一下,指尖都在顫抖。
她心神恍惚,甚至提不起讓盛光惜安靜彆說話的氣力。
她知道盛立元此刻宣泄的這些,隻是因為蘇安文的出現,一下子亂了他的心神。
但嫌隙一旦種下,就會長成參天樹木橫亙其間。
她似乎已經看到了家不成家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