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是迷藥!都彆喝了!”原野變了臉色,打翻酒杯站了起來。
眾人聞言,恐懼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的酒杯。
“不,不是酒的問題——”解憶說。
她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起來。
解憶難以置信地握住圓桌邊緣,想要穩住不受控製開始傾斜的身體。
她不僅沒有喝酒,甚至沒有吃一口菜。連茶水都沒有入口過。究竟是什麼地方疏忽了?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宗相宜已經暈倒在桌上,陳皮想要起身,但隨即跌倒在地。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去外邊……我的保鏢……”高山寒強撐意誌說道。
原野剛一想動,疲軟的雙腿就讓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迷藥的發作,讓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原野幾乎沒有遲疑,拿起餐桌上的海鮮叉刺向自己的大腿。
一聲悶哼後,原野扔掉染血的海鮮叉,快步衝向大門。門扉已經從外鎖住,他拉了幾下都紋絲不動。
他幾腳踢在大門上,門扉劇烈地搖晃著。
這麼大的聲響,沒有引來任何人。
雖然原野還在孤軍奮戰,但苦苦抓著圓桌支撐著身體的解憶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視野旋轉著下降。頭頂的水晶吊燈仿佛變成一條旋轉的光帶,纏得越來越緊,越來越暈。
解憶摔倒在冰冷的瓷磚上。
透過餐布下的縫隙,她看見無數蜿蜒的蛇,向四麵八方遊走。
定睛一看,那是無數幾近無色的霧,被籠罩在圓桌的餐布之下,悄無聲息地向四周蔓延著。
她努力想要拿出藏在褲兜裡的那把小折疊刀,但疲軟無力的手指卻連動彈都成了奢望。
空氣裡的香味越來越濃,解憶最後的感受,是有人抱起了她的身體。
“不要睡……不要……”
那個聲音越來越遠,解憶終於失去意識。
……
“解憶,解憶!”
解憶回過神時,正坐在福利院的大理石窗台上。
要是被阿姨看見,又會被罵。她剛剛跳下窗台,福利院的葉阿姨走了進來。
“叫了你半天,怎麼沒反應?快過來,我把你的頭梳一梳。”
解憶沒反應過來,就被重新扯回了窗台前。
將就著窗外發紅的落日,葉阿姨解下她的馬尾,手腳麻利地給她編起辮子。
福利院的雜事多,孩子也多,大多數時候,男孩子都是寸頭,女孩子都是馬尾,一旦阿姨給女孩子梳辮子,就意味著可能的領養人上門了。
能夠被領養,能夠像其他孩子一樣,擁有一個爸爸媽媽,是福利院裡所有孩子的夢想。
但不是解憶的。
她早就放棄了這個幻想。
她抗拒每一次的會麵,因為她已經清楚明白,那些想擁有一個孩子的領養人,他們要的是健康的孩子,而不是毫無血緣的病秧子。
她一次次地在希望裡失重墜落,為了不再感受那種刺傷的痛苦和絕望,她主動舍棄了希望。
解憶相信這一次也會和其他次一樣,她的心中沒有期待,也沒有激動,有的隻有不情願的厭煩。
就是在這樣的心情下,她被強行推入院長辦公室。
坐在皮沙發上的女人背對著百葉窗,被分割成許多份的陽光跳躍在她身上。她正在看院長遞出的一份文件,從肩上自然流淌下來的黑發柔順有光澤,在夕陽下閃耀著華光。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解憶落入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解憶,你過來。”院長露出由衷地笑意,拉住走到麵前的解憶的手,“這是首都大學的物理學的唐柏若教授,你喜歡她嗎?”
解憶一聲不吭,回避了眼前女人的目光。
她喜不喜歡,又有什麼用?
“這孩子今年六歲,因為身體的緣故有些怕生。”院長不好意思地向唐柏若解釋道。
“沒關係。”溫和的聲音,絲毫沒有惱怒。
或許是因為原本就沒有打算領養她吧。
隻是院長一廂情願的推銷罷了。
解憶自暴自棄地想,心情更加悲哀。
“你好,解憶。”那女人朝著她輕聲開口了。
解憶用眼角餘光偷偷瞥她。那張臉上,絲毫沒有虛偽和不耐。
“我叫唐柏若,你能記住嗎?”
解憶遲疑著點了點頭。
於是對方笑了。那是她第一次看見唐柏若的笑容。是她從現在到以後,見過最美的笑臉。
“那就好。”
唐柏若溫柔地注視著她,輕聲說:
“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