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這事兒,隻要皇帝都召見了,就算不是特彆神也得造出點神來,要不然豈不是白白浪費了皇帝的小半天功夫。
這裡頭就涉及到皇帝和舉薦人的政治需求了。
不過這次不是賀知章主動舉薦的,他心裡頭也有點沒底,便打算提前讓三娘有個心理準備,順便讓自家夫人教導她一些入宮覲見的禮儀。
郭家祖父到底是外官,家眷對這些東西必然不算太熟悉,還是得單獨教一教才行。
郭家那邊聽聞賀知章要找三娘,也不知為的是什麼事,便讓郭幼明領著三娘去賀府。
兩個小孩子過去,便是耽誤了時間也能在賀知章家住上一宿,不必急匆匆地往回趕。
三娘聽說賀知章點名要找自己,馬上興致勃勃準備出門。在她的認知裡,去她的“老朋友”家裡是什麼都不用帶的!
還是王氏這個當娘的比較操心,愣是趕在他們出門前讓人把備用物什都給帶上了。
三娘熟門熟路地直奔賀家,第一時間得知了當今聖上要見她的消息。她眼睛睜得圓圓的,很有點不敢置信:“聖人要見我?為什麼要見我?聖人怎麼會知道我?”
賀知章聽她一張口又是一連串問題,不由笑道:“自然是你聰明可愛,連聖人都知曉了。”
三娘知道當皇帝是很忙的,據傳皇帝每天日理萬機,哪來的空閒了解她一個半大小孩的事哦。
她思忖片刻,很快湊到賀知章近前神神秘秘地猜測道:“是您誇我了對不對?一定是您在聖人麵前誇我了!”
瞧見她那烏亮烏亮的眼睛,賀知章朗笑道:“是聖人先問起你的,我才順嘴誇了你幾句。”
三娘一臉“看吧我就知道是這樣”的小得意。
至於要麵聖的緊張,那是一點都沒有的,一看就知道她沒有那種遇到考驗就發揮失常的毛病。
賀知章也是知曉她這性情,才毫不避諱地在禦前那麼誇她。他給三娘說了兩點需要重點表現的東西,一方麵是書法,一方麵是《論語》。
也不必特意去臨時抱佛腳,照常表現出來就好。
對於把《論語》倒背如流這件事,三娘還是有點信心的。隻是書法方麵我有點拿不準,她有點糾結地說道:“我寫的字還不好看,差好遠好遠!”
她指的自然是自己和賀知章那份書帖的距離。
賀知章樂道:“你才五歲,就想寫得跟我幾十歲的時候一樣好,是不是太貪心了?”
三娘聽賀知章這麼講,頓時又開心起來了。對哦,她才五歲,不必這麼著急!
既然話趕話講到這兒了,賀知章便讓她提筆寫幾個字給他瞧瞧,好叫他能針對性地指點一二。
相比自己對著書帖練習,能得到書法名家當麵指點自然更容易提升。
三娘端坐到書案前,凝神提筆、認真書寫。
負責護送三娘到賀府的郭幼明全程處於呆愣狀態。
怎麼回事?他小侄女突然就要入宮麵試!
怎麼回事?突然就寫起字來了!
還有,把《論語》倒背如流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你們直接略過這一點不討論?
難道五歲背誦《論語》是很尋常的事嗎?
郭幼明整個人陷入巨大的迷茫之中,完全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當然不算太尋常,若是當真那麼尋常,李隆基也不至於提一嘴說要見見三娘了。
書法教學結束以後,三娘收獲了賀知章針對她的習字進度寫的書帖,同時也感覺有點餓了。
賀知章便留她們叔侄倆用飯。
考慮到還要教導三娘覲見禮儀,賀知章還讓人跑了趟郭家,表示今晚留三娘叔侄二人住上一宿。
沒辦法,過了黃昏坊門就要關了,隨意在坊外逗留是要挨罰的。
君不見許多文人墨客出城玩,都要緊趕慢趕趕在這一重重的城門與坊門關閉之前回來。
三娘鮮少在外頭留宿,感覺特彆有意思。
賀家還有好幾個她認得的小夥伴。
吃飯時幾個小娃娃忍不住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要不是三娘還有臨時加塞的禮儀課要上,她們恨不得當場在來幾輪小兒故事會。
飯後她們就一塊學禮儀了。
本來都是些很常見的規矩,幾個小娃娃做起來莫名有些憨態可掬。
三娘學得很快,到了後頭賀老夫人還讓她給小夥伴們示範。這讓三娘得到了極大的肯定,學得更加起勁,巴巴地等著賀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能把所有東西都給她教一遍。
等到禮儀課結束以後,她才感覺自己累得慌,一沾床就睡得老香,一點都沒有彆的小孩兒夜裡擇床的毛病。
第二日一早,三娘就起來跟賀家的小輩們玩耍了。幾日不見,每個人都留心收集了不少值得分享的小故事,圍坐在一起熱鬨得不得了。
郭幼明這個超齡的大孩子滿臉生無可戀地混在裡麵。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小孩子玩耍用的是《論語》令籌,為什麼他解釋不出來的時候這些小家夥都用“你怎麼這麼笨”的眼神看著他?
十四歲怎麼了?十四歲就要知道《論語》每句話怎麼解釋嗎?有的人好幾十歲了都還做不到,欺負他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郎乾嘛?
等從一群小家夥嘴裡聽說了“李泌”這個名字,郭幼明就懂了。
原來是你啊,李小神童!
你就是那個據說被當今宰相張九齡親熱地稱呼為“小友”的神童李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