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祖父覺得吧,最近他這孫女好像突然拴不住了,不僅準備跑去賀、鐘兩家抄書,還準備來大薦福寺學琴。她當自己有三頭六臂嗎?
比起三娘“畫得真好”的點評,賀知章他們討論起畫來可就專業多了。
三娘乖巧地擠在一邊聽他們禮來我往地誇來誇去,覺得獲益良多。以後再看到彆人的畫,她也知道該怎麼誇啦!
山水畫看完,王維又展開一副人物畫。
這畫題為《襄陽圖》。
襄陽指的不是地名,而是孟浩然這個襄陽人,以襄陽為彆號意味著他乃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名士。
畫上的孟浩然坐在馬上、麵露沉吟,似是在思索詩作的下一句是什麼。他身穿一襲白衣,身量瘦削而頎長,瞧著眉目清雋、風姿卓然,宛如本人就在眼前。
鐘紹京看見上頭的題字,便對三娘說道:“你上次不是問‘還來就菊花’是去賞花還是去喝菊花酒嗎?這便是寫‘春眠不覺曉’的人了。”
三娘本就被畫中人吸引了目光,聽鐘紹京這麼一說登時看得更仔細了。她興高采烈地問王維:“您認得他嗎?”
王維笑道:“自是認得的,我與浩然兄相交甚篤。近來我少眠多夢,時常憶起故友,便畫了這麼一副畫像聊解思念。”
他與孟浩然算是多年詩友,兩人於寫詩一道上有說不完的話,每次相會都要促膝長談,如今偶然碰上賀知章幾人他不免也要帶孟浩然幾句。
說不準好幾年過去,聖人已經忘記上次的事呢?作為這麼多年的好友,王維當然是希望有官大家一起當的。
隻要大家都在長安,往後還愁沒機會相聚談詩嗎?
王維追問起鐘紹京怎麼會提起“還來就菊花”,這才知道三娘還去了賀知章家的重陽宴,並在宴上提起了孟浩然的詩。他笑道:“下回我寫信問問他。”
三娘高興地說:“好!”
雖然那天聽了賀知章的解釋,她也覺得不必追根究底,可這是能夠認識厲害人物的好機會欸!
賞過了王維的兩幅新作,這次大薦福寺之行算是圓滿結束了。
到要回去的時候,三娘就有些走不動了,最後是幾個人一起乘車回去的。
既然三娘要經常出門,歸家後郭家祖父便挑了兩個有點兒騎射功夫傍身的婢女安排到三娘身邊,還擇了個老兵轉行的車夫專門接送她往來。
對此,郭家祖母很有些猶豫:“三娘想學琴,請女師來家中教便是了,哪有讓這麼大點的小孩兒來回奔波的道理?”
還有抄書的事也是,家中又不是買不起,何必讓孩子吃這個苦頭?
郭家祖父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娘是什麼脾氣,她若想做什麼事卻做不成,一準覺也睡不著飯也吃不香。到時候你難道不心疼?”
郭家祖母一時語塞。
那麼可愛一娃娃,誰舍得看她蔫巴巴的模樣?
與其到時候再改了主意,還不如遂了她的意。
郭家祖母隻能說道:“還不是你慣出來的?仔細把她給慣壞了!”
郭家祖父捋須說道:“我為官這麼多年也算攢了些家底,慣壞了我也養得起。”
話裡的偏心那是藏都藏不住。
到了他這個年紀,想疼愛哪個孫子孫女哪有人管得著。何況他對其他小輩也不差,隻是他們自己沒有晗娘這樣的機緣罷了。
若是他們也能有這般誌氣,他又豈會不支持?
作者有話要說:
王維:我也不是不能教你……
三娘:老師!
臉皮厚的好處嘿嘿!
*
更新啦!
接連走了幾天,今天決定鹹魚一下不出去了,結果摸了大半天都沒寫完一章,可惡!
*
注:
①王維畫的點評:參考《王右丞集箋注》
原文:【右丞以前,作者無所不工,獨山水神情,傳寫猶隔一塵。自右丞始用皴法,用渲運法,若王右軍一變鐘體,鳳翥鸞翔,似奇反正。右丞以後作者,各出意造,如王洽、李思訓輩,或潑墨瀾翻,或設色媚麗,顧蹊徑已具,模擬不難,比於書家,歐、虞、褚、薛,各得右軍之一體耳。董其昌《畫旨》】
【浚儀橋逆旅見王右丞《襄陽圖》,尋訪之,已為人取去。他日,有吳僧楚南,挈圖而至,問其所來,即浚儀橋之本也。雖縑軸塵古,尚可窺覽,觀右丞筆跡,窮極神妙。襄陽之狀,頎而長,峭而瘦,衣白袍,靴帽重戴,乘款段馬,一童總角,提書笈負琴而從。風儀落落,凜然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