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也漸漸曉得自己在洛陽城中變得有名了, 主要體現在她邀賀知章出去遛彎練對句的時候,不時有人向她問好,問她是不是就是那個寫《晦日詩》的郭三娘。
時人排行是按祖父一輩來論的, 一般還男女分開來算, 巧的是她不僅在自家姊妹中排行第三,在堂姊妹中也是排行第三, 對外便該稱“郭三娘”。
至於《晦日詩》什麼的, 也是外頭的人簡略後的詩名, 準確點來講應該叫《晦日九州池侍宴應製得寒字》之類的。可惜這詩名實在太長,大夥便把它給縮略成《晦日詩》了。
三娘被人搭話後興致勃勃地與人聊了起來, 這般溜達了幾日後便從眾人嘴裡知曉坊間門到底有什麼樣的傳聞了。
她如今居然也算是東都小名人!
不過比起自己小小地出了個名,三娘還是更在意自己新增的羯鼓興趣課。
幸運的是,她不用另外找羯鼓老師了,因為她八叔這個宴飲愛好者恰好擅長此道。雖然肯定比不過李隆基、李龜年他們這些專業人士,可教三娘已經綽綽有餘。
三娘閒暇時便在家與她八叔學羯鼓。
郭家祖父怕他們把禦賜的羯鼓給敲壞了,另外給他們買了麵羯鼓以及好幾套鼓杖供他們造作。叔侄二人也不嫌棄便宜羯鼓不好,一個教、一個學,敲得十分起勁。
唯一叫三娘比較鬱悶的是她手太短了, 力氣也太小了,不能像大人那樣擊打得輕鬆自如。
她天生就是不服輸的性格,每天早早起來哼哼哈哈地鍛煉拳腳,盼望著自己能快快長大。都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她一準要比八叔厲害!
有次李俅拉著李儼來找三娘玩,瞧見三娘要學羯鼓, 便也吵著要學。李儼無法,也叫人弄了麵羯鼓,兄弟倆一起跟著學羯鼓。
幾個小孩子每天湊一塊玩耍, 乾什麼都覺得很有意思。
哪怕根本不懂其中章法,也敢興衝衝地展開一場場稀奇古怪的比試,比如比比誰能擊得又久又響。
下場比試的當然是年紀相仿的三娘和李俅,她們拉著李儼和郭幼明當見證者,掄起鼓杖便較起勁來,紛紛使出平生沒用過的大力氣去擊打,羯鼓聲一下塞一下響。
兩小娃娃年紀本來就不大,沒一會便激動得兩頰通紅,身上熱乎起來了,手腕也酸麻起來了,可就是誰也不喊停,非要贏過對方不可。
眾仆從聽得外頭的動靜,也紛紛出來看熱鬨,隻見庭中芳樹雜然,枝條上已經長滿了青碧的嫩葉,枝葉間門還藏滿蘊著春意的花苞。
花樹之下,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分據兩邊十分賣力地擊鼓,臉頰都紅撲撲的,眼睛也都晶晶亮亮的,瞧著便可愛之至。
最終還是李儼怕他們傷了手,命人取來她們愛吃的茶點擺到廊下。
一聽有好吃的,兩個小的頓時忘記了一較高下的決心,紛紛扔下鼓杖跑過去與李儼一起圍坐在廊下吃吃喝喝。
有幾隻不怕生的鳥兒在廊外啾啾啾地跳來跳去,仿佛迫不及待地等著他們分些碎屑給它們嘗嘗鮮。
真是再快活不過的好時光。
入了二月下旬,忽有來自秦州的急報,說是幾日前秦州地震,州中房舍儘毀,連官吏都壓死了四十餘人,百姓的死傷更是不計其數。
麵對這樣的大災禍,李隆基第一時間門遣使前往秦州搞災後撫恤工作,並讓尚書右丞相蕭嵩前去祭祀山川。
說起來蕭嵩就是和前任宰相韓休禦前吵架的倒黴蛋,當初韓休還是他舉薦上來的,結果韓休連他的麵子都不給,兩個人經常吵得不可開交,李隆基聽煩了就把他們一起從相位上擼了下去。
不過蕭嵩不僅官夠高,還和李隆基是親家,他兒子蕭衡娶了新昌公主,所以有這等要事由他出麵去主持祭祀還是很正常的。
三娘本來不應聽說這種噩耗,但她還是知道了,因為她經由李儼他們結識了新的小夥伴,新昌公主家的兒子蕭戡。
蕭嵩是個軍事高手,年輕時經常和吐蕃乾架,老了雖行事十分謹慎,養出來的孫兒卻大多有幾分他年輕時的性情,不愛讀書愛習武。
三娘得知蕭戡從小練武,便追問他是怎麼練的,有沒有什麼鍛煉之法可以教她。
上回她和李俅比誰能擊更久的羯鼓,過後好幾天手都麻麻的,根本寫不了字。要是她能變得更厲害一點就好了!
對上三娘滿含期待的目光,蕭戡頓時膨脹了,卯足勁把自己知道的都講給三娘聽。
說到要緊處還要跳起來給三娘演示一遍。
好學的三娘毫不含糊地跑過去跟著他比劃。
李俅最愛湊熱鬨,也跑上去跟著嘿嘿嗬嗬!
……於是不知怎地就變成蕭戡一個人帶一大串小蘿卜頭,連看起來十分穩重的李儼都悄然混入其中。
奇怪的集體活動又增加了。
秦州地震這事兒就是蕭戡給他們講的,他歲數也不大,沒見識過真正的地震,隻是聽旁人說起來覺得很可怕,便給三娘她們提了一嘴。
三娘聽後也憂心忡忡。她問蕭戡:“要是遇到地震該怎麼辦?”
蕭戡這位蕭三郎今年也才七歲,哪裡曉得應對之法,他隻是聽說了有這麼一件事而已。他搖著頭說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