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祖父輾轉當了那麼多年地方官, 家底還是攢了一些的,真要買什麼好地段的豪華宅邸可能不太容易,想買些地段一般的宅院倒不成問題。
洛陽這邊乃是東都, 聖人時常過來這邊長住,宅子買了絕對虧不了。
接下來幾天,三娘都屁顛屁顛地跟著郭家祖父去看宅子。按照郭家祖父的預算,幾處宅邸看著都差不多, 大抵和他們在長安的宅院那樣臨近城門附近,算是都城的外圍。
不過但凡能在家中兩京購置房產的,大抵都算得上家底殷實。
郭家祖孫幾個逛了幾日,相中仁風裡一處還算開闊的宅子。
三娘對其中的大書房十分喜愛,極力拉著郭家祖母一起去看,裡頭的書雖都被搬走了, 可書架還留著,一看就叫人很想用書把它填滿。
三娘信誓旦旦地說道:“要是買下來,我就去把朝廷藏書全給抄回來, 把它擺得滿滿當當。等到大哥他們過來了都能看!”她興高采烈地規劃著該怎麼填充這些空蕩蕩的書架, “還要抄許多兵書,擺滿最上麵的一行,阿耶長得那麼高,一伸手就能拿來看。”
三娘邊說還邊對著書架比劃起來,仿佛自己當真能靠兩隻手把書架塞滿。
郭家二老本也相中了這處宅院,見三娘這般喜歡便把事情敲定下來。
回去的路上, 郭幼明抱著三娘諄諄教誨:“下次在給錢前你可不能表現得非它不可,否則對方可能會坐地起價。”
三娘沒怎麼學過砍價技巧,聽她八叔這麼說以後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原來做買賣也要喜怒不形於色!
郭家置辦好新宅的當口,博學宏詞科的考核結果出來了, 王昌齡冠絕全場,得了個第一。
可惜大唐的考試大多不怎麼排名,很多時候都分不出個先後來,對王昌齡也沒有什麼特彆嘉獎。
吏部對王昌齡的任命很快下來了,安排他去當汜水縣縣尉,有名的虎牢關便在這個縣中。
這也是唐朝進士的基本待遇,除了留在朝中當個侍弄筆墨的閒官,進士們大抵都會安排到基層乾活。
比如當初王維被貶也是去濟州當個司倉參軍,顧名思義就是管倉庫的。
一代大詩人,堂堂狀元郎,發配去山東管倉庫,可見吏部安排職務不管專業對不對口的,讓你去乾你就得乾。
所謂的縣尉就是管當地治安的,官職不高。
幸而京兆、河南、太原三郡的縣城都屬於京畿縣,待遇和其他縣不太一樣,重要程度也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能在這種天子腳下當官會更容易被上頭想起來,隻要隨便乾出點成績來都能升遷。
尤其是京兆和河南這種皇帝常駐的地方,那更是有可能直接接待皇帝!
接待工作搞好了,不就等於在皇帝麵前露臉了嗎?
所以王昌齡這次任免由從九品的校書郎遷為正九品的畿縣縣尉,看似還是九品的小官,實際上到這裡才算是正式開啟自己的仕途。
至於京畿一帶的縣令,那可是六品官,沒點門路的人根本當不上。
譬如杜甫他爹杜閒那樣能當個奉天令,大抵是祖輩在朝中人脈不淺,杜甫便是因為他爹在任期間把全家遷到京兆杜陵,才能自稱“杜陵野老”的。
要是按他出生地稱呼,估計得“鞏縣野老”了。
巧的是,杜家當初舉家遷到河南鞏縣也是因為杜甫曾祖當了鞏縣縣令。
一個縣令就足以讓他們拖家帶口遷兩京戶口,可見京畿諸縣的縣官都是極好的差使!
三娘一開始聽說王昌齡隻當了個縣尉,還覺得當官可真難。
等聽王昌齡告訴她進士都是得熬個七八年資曆並且考核優等才有機會當上縣縣尉的,她就覺得更不容易了。
三娘說道:“等您安頓下來,我去虎牢關看您!”
王昌齡哈哈笑道:“你是想去看虎牢關吧?”
三娘被一眼看穿心裡的想法,很有點不好意思,忙回道:“都看,都看!”
王昌齡不再逗她,笑著允諾道:“好,等我安頓下來便寫信給你。”
縣尉之職遠不是他所求,不過他也知道張九齡當初曾尚書建言“不曆州縣,不擬台省”,聖人也采納了他的進諫當場下詔明言以後就按這個辦。
所以趁他現在還年輕,去底下的州縣曆練曆練不是什麼壞事,畢竟這是升遷的必經之路——至少張九齡當宰相期間不會為他們破這個例。這條規則可是他早年極力推崇的,不可能當了宰相就自打臉。
王昌齡滿懷壯誌地赴任去了。
三娘從王昌齡這兒了解了滿腦子的基層官員升遷常識,跑回去跟她祖父感慨:“您能當上刺史可真不容易!”
郭家祖父說道:“世上做什麼事能容易?”
他不是進士出身,而是武官起家,朝中諸多文官都不愛帶他玩,所以他終身都沒摸到過朝官的邊。好在郭敬之也沒有文官那種死活賴在兩京不走的執念,在外地任職還叫他更自在哩!
至於以後的事,那就看自家兒孫有沒有出息了,反正他已經給他們攢了些家底,保證把他們健健康康養大。剩下的隻能靠他們自己去爭取。
三娘便央著她祖父給她講在任地上的光輝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