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給每個認識的人都送了帖子, 告訴大夥自己搬家到仁風裡了,有空的話可以過去玩耍。
她還認真記錄每個人是早上有空還是下午有空,按照賀知章的建議搞分批接待, 順便琢磨從早到晚該帶大夥玩什麼遊戲。
比如散學歸家時看到洛水邊上那個眼熟的釣魚佬, 她就跑過去問人家要不要去仁風裡那邊臨近的河段釣魚, 順便到她家吃頓飯。
據說喬遷時來幫忙暖宅的人越多, 住進去的人運氣會越好!
釣魚佬年過半百,須發隻見零星的白, 身上卻有一股子離塵脫俗的氣質。他瞧了眼三娘遞過來的帖子, 把手中的釣竿放到一邊,打開看了眼,笑道:“你這字寫得越來越好了。”
三娘登時翹起了小尾巴。
“顏先生也這麼誇我!”
她樂滋滋地和這位釣友分享自己的小快樂。上次她的習字結果得了顏真卿的誇獎,散學時逢人就給人家看一看,連眼前這位萍水相逢的釣魚佬都被迫看過她的習作。
釣魚佬名叫岑勳,乃是相門之子, 家中曾出過岑文本、岑長倩、岑羲三位宰相,堪稱是“一門三相”,可惜其中兩個都命途多舛、下場不佳。
比如岑長倩在武家如日中天的時候力保睿宗皇帝, 被武家人羅織罪名滅了滿門。
再比如岑羲跟著太平公主政變,也被殺了……
所以岑家的成分算起來非常複雜, 以至於李隆基對岑家人的感情也非常複雜,反正吧,大抵是不太想看見他們。
岑勳不鹹不淡地在洛陽一帶待著, 想居鬨市便居鬨市、想入山林便入山林,日子過得倒也還算自在,並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入仕為官。
這不,都發展出古時隱士必備技能(釣魚)了。
一代隱士薑太公的成功事跡帶火了這個技能一千多年!
岑勳見三娘這般積極相邀, 點著頭應道:“行,到時候我過去看看。”
三娘走了半天,覺得有點累了,也學岑勳坐到洛水邊的石階上,與岑勳說起自己填滿書房的宏偉構想。
小孩子就是這樣,甭管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要做什麼事都得嚷嚷得人儘皆知。
說漏了一個人算她輸!
岑勳邊重新拿好釣竿邊誇道:“有誌氣。”
一大一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半天,三娘才揮彆岑勳歸家去。
轉眼到了喬遷當天,許是因為逢上休沐日,李儼他們一大早便過來了。
李俅早前從蕭戡那兒得知他們去了嵩山玩耍,還在嵩山那邊置辦了產業,這些天都很有些悶悶不樂,憋足勁要給三娘準備超越蕭戡的喬遷禮物。
可惜李儼直接把他掏空小金庫的想法打了回去,要兄弟倆合送一批書給三娘。
他們早前弄的書船如今都還在洛水上來回飄行,書船上的書已經多不勝數,讀書人們都誇聖人和東宮仁德。既然他們能拿到這麼多書,自是要親自去挑一批最好的送給三娘。
書船的主意可是三娘給出的。
這禮物既有意義,又不會惹人非議。
李俅口頭上應了,到了今兒一大早還是忍不住把幾套簇新簇新的擊鞠用具塞上馬車,對他哥說道:“這幾個鞠球不值錢的!”
李儼無可奈何,隻得由著她去。
其他人也都準備了一些小禮物托他們幫忙帶出門,主要是李儼一個人帶不動這麼多小孩去太遠的地方,所以隻能由他們兄弟倆作為代表送賀禮了。
李俅一到仁風裡,便抱著擊鞠用具跑去找三娘玩,說是等他們都學會騎馬以後就可以一起擊鞠了!
所謂的擊鞠就是打馬球,初唐時生活在藏地的吐蕃人最喜歡這種馬上運動,太宗皇帝看了幾場以後覺得頗合自己胃口,便命人學會來打給他看。
經過百餘年的發展,大唐貴族子弟無論男女都有打馬球的愛好。
就連當今聖上李隆基早些年也曾奉中宗皇帝之命與駙馬都尉楊慎交等人組成擊鞠隊,代表大唐與吐蕃人派來的隊伍比賽。
最近李隆基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當年那位球友楊慎交,打算把武惠妃所出的鹹宜公主嫁給楊慎交之子楊洄,已經命人在東都這邊擇地營建鹹宜公主府。
所以說,皇帝都擅長打馬球,甚至還打得過吐蕃強隊,可見大唐馬球之風多盛!
三娘和李俅都還不能上馬,隻能拿著馬球杆子追著球到處亂跑,不時哐當哐當地格擋對方試圖搶球的球杆,竟也玩得不亦樂乎。
等蕭戡過來了,也抄起球杆與他們搶起球來。
直至三個人都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才總算是消停下來。
李儼感覺自己已經看到他們學會騎馬以後會是什麼光景了。
要是沒什麼意外的話,他們應當會這樣快快樂樂地長大吧?
李儼掏出張帕子給三娘擦汗。
繞梁都沒來得及阻止,三娘便接過帕子往自己額頭上擦去。她的劉海被汗水微微浸濕了,俯首帖耳地貼在小小的額頭上。
蕭戡知曉馬球是李俅送三娘的喬遷禮物,也不甘落後地掏出把彈弓和一袋子彈丸來,興衝衝地說道:“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