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二月, 三娘收到來自各方的勉勵,連遠在吳越玩耍的李白都贈詩一首遙祝她應試順利。
有時三娘也挺羨慕李白和杜甫他們的瀟灑生活,他倆幾乎都花費好幾年功夫來個環大唐旅行, 荊楚、齊趙、吳越各地都有他們的身影, 連錢花光了都還能當場認識幾個知交好友請他們喝酒。
才華果然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三娘平時也愛玩, 不過她知道自己必須抓緊眼前的機會, 趁著聖人還沒有收回前言的打算把功名撈到手。至於想要遠行,日後如她祖父那樣到外地赴任也無不可。
畢竟比起當外官, 大夥都是紮堆了想留在兩京, 朝廷幾乎每年都會發布詔令勸有意願當外官的人到吏部報名參加銓選。隻要熬夠了資曆,想要外放並不是什麼難事。
到時候就是公費出行了!
三娘信中有了這樣的打算,便不再豔羨李白他們到處遊玩的快活自在。
二月初,還是春寒料峭的天, 早上到處春霧蒙蒙,也不知是潮濕的水氣還是霧氣。
開考當日天還沒亮, 三娘便帶著準考證和科考必備用品前往禮部南院應試。
所謂的準考證被稱為“文解”, 其中自己拿著的是個人文解,而官方統一舉送的則是集體文解。
早在在去年十二月,她們這屆考生就已經完成了“集閱”,也就是把家狀、保狀等等都呈送上去,禮部核驗無誤過後才會給她們授予應試資格。
朝廷首先審核的當然是出身,如果曾經作奸犯科或者戶籍有問題那是不給考的;其次還要求五位考生相互作保,如果其中一個考生出現冒名頂替或者舞弊等違規行為, 五個人的應試資格都作廢。
得虧三娘在國子監人緣不錯, 要不然一般人還真不敢承擔與她相互作保的風險——畢竟她算是這屆科舉中唯一一個女考生。
哪怕上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了她應試資格,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麼變故?
考慮到自己身上可能出現的變數,三娘最後選擇和幾個連小抄遞到麵前都懶得抄的勳貴子弟結款通保。
他們的應試資格來得容易, 也不甚在意考不考得上,純粹是去考著玩的。
這樣即使自己這邊出了什麼問題,也不至於連累到彆人。
幸而都到了要開考的日子了也沒出什麼幺蛾子。
三娘與幾個同窗好友抵達承天門街東邊的的禮部南院外,天還是黑漆漆的,一點光亮都沒有。
沒辦法,第一場考試有兩千多考生等著入場,大夥都是坊門一開就趕過來。
大唐科舉對考生還是挺好的,考生們不必自帶飯食,可以提前體驗一下朝官們的“廊下食”,於廊廡之下享用一天兩頓的好待遇。至於爐火蠟燭之類的,也是不必自帶的。
這樣一來免去了考生們的諸多負擔,二來節省了進場時間。要不然不僅要搜身,還要搜檢攜帶的東西,光是考生進場估摸就得提前一天。
三娘在國子監了解過具體流程,到了禮部南院前也不顯慌亂。
倒是排隊進場時她還得了些優待,因為以女子之身應試的就她一個,所以禮部專門撥了兩個女官來負責搜檢她的隨身物品。左右是光檢她一個,所以唱名的人就先喊她進場了。
所有考生都還在外頭,聽到前頭唱出“郭晗”二字,紛紛讓開道方便她進入。
連帶與她結款通保的四個勳貴子弟皆是被提到前麵。
他們相當享受眾人投來的目光,大搖大擺地綴在三娘身後往前走。
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純粹是來陪跑的,麵上那是半點慌亂都沒有,隻十分得意自己可以最先進場了。
因著考生們都是一段時間抵達京師的,該打聽的事基本都打聽清楚了,連遠從嶺南來的人都已經了解過三娘這位今年年紀最小、性彆最特殊的考生。
此時看她最先被唱名入內,哪怕有人心裡泛酸也識趣地沒說什麼。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是他們太慫,而是這郭家三娘朋友實在太多了。
不說她認得的不少人都在朝中為官,光憑她認得的那些個文人墨客就足夠讓人謹慎對待了。
大家都是讀書人,誰不知道等閒不能得罪手握筆杆子的人?
回頭他們把你寫進詩文裡,一不留神就叫你遺臭萬年了!
你看如今提起三曹中的那兩兄弟,誰不是第一時間想起“七步詩”、想起“煮豆燃豆萁”,以至於第一反應是哥哥曹丕想殺弟弟曹植。
這就是詩文的獨特魅力了,輕而易舉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乾了啥事!
就算你本人可能沒乾,隻要讀書人編出來的詩文流傳得夠廣,那些事最終也會算在你頭上。
所以麼,能不得罪那些能編會寫的人那還是儘量彆得罪的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