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的放榜牽動著無數考生的心, 有的人很清楚自己考完這場就該黯然歸家去了,卻還是不死心地在那黃紙寫成的榜單上一行行地找自己的名字。
三娘對自己的第二場結果自然也是關心的,隻是家裡人不讓她親自出去擠,她隻能在家裡等著繞梁她們去禮部南院外候著。
結果天才剛蒙蒙亮, 已有人急匆匆跑來報喜:“頭名!這次又是頭名!”
後麵還跟著還幾個跑得慢的, 扼腕地看著那最先跑到郭家報喜的人拿了賞錢。
碰上這樣的大喜事, 郭家自然不會吝嗇, 特意來報喜的人哪怕不是第一個到也依然給了賞。
以至於一聲聲的報喜把左鄰右裡都給驚動了,大多對這老郭家生了個出息閨女既羨又妒。參加貢舉能考過第二場詩賦試已是難得, 何況還拿了頭名?
這隻是第二場的結果, 郭家也沒有大擺宴席,隻自家人多添了幾個菜作為慶祝。
飯後,郭家祖父喊三娘到他身邊坐下, 放下手中的酒杯殷殷說道:“我知曉這第三場試策肯定難不倒你,隻是最後到底給不給你進士出身還是看聖人他們的考量。不給你, 你莫灰心;給了你, ”郭家祖父沉吟良久, 歎著氣說,“你也莫太歡喜。入仕之後為難的事多不勝數, 你看你祖父我這厚實的臉皮, 便是當初在外為官那些年錘煉出來的。”
三娘笑吟吟地說道:“我會多跟阿翁學的。”
郭家祖父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三娘道:“若是試過了還是不行, 大不了我學阿泌他們隱居去,或者和蕭戡那家夥仗劍天涯也不錯。”
三娘隻是優先考慮實現自己的狀元夢想,要是實現不了她也不是沒有彆的想法。她本來就是覺得這樣很棒、那也很棒的人, 有機會的話她還挺想體驗不同的人生來著!
比如她朋友們的人生規劃都很不錯。
像李騰空的目標就特彆明確,她壓根不打算嫁人,隻想隱遁世外潛心修行。她幾個姐姐在她這個年紀早就擇得良婿, 她依然老神在在地每日讀書、抄經和入定,真正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就是偶爾會被三娘攪擾清修)。
李泌更乾脆,二話不說直接躲山裡去了。
蕭戡時不時溜出京師去京畿諸縣晃蕩一圈,回來跟他們感慨沒碰上什麼行俠仗義的機會,總想找個機會悄悄遠行。
李俅依然孜孜不倦地想當大唐商賈背後的男人,甭管賺多賺少,隻要看到什麼感興趣的產業都要去摻一腳。
至於李儼,他卻是沒得選的,他生來就是皇長孫,沒意外的話以後會當太子乃至於登基為皇。
三娘覺得自己這次要是沒考上,大可以找蕭戡他們結伴出去遊曆,等到將來李儼繼承大寶再來試試。李儼怎麼都得看在老朋友的情分上給她個機會的吧!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李儼夢中那場動亂不再發生。
即使太子李瑛沒有遭遇李儼夢中的厄難,許多事還是一一應驗了,比如壽王妃楊氏還是出家為女冠了,父奪子妻之事不知會不會如夢中一般發生。
前些年也確實出了個安祿山。不過在安祿山犯錯被押送到京師之前,李儼仗著皇長孫的身份到李隆基上麵說自己夢見了“祿山之亂”,著實不知這祿山到底作何解釋,隻能詢問李隆基這位執掌天下的天子。
李隆基起初也不知這“祿山”何解。他讓李儼細說夢中諸事,得知亂從範陽起,亂兵先攻占洛陽、後直取長安,隻覺李儼年紀小什麼都不懂,他們大唐兩京哪有那麼容易被攻下來?
後來安祿山因為延誤戰事被押送到京師,張九齡力主依軍法處死此人,李隆基才想起早前祖孫倆說起過的“祿山之亂”。
李隆基起初懷疑是張九齡早前便和太子李瑛提起過安祿山,以至於太子李瑛讓皇孫假借解夢來他這邊敲邊鼓。
可仔細一琢磨又覺得不至於,這安祿山不過是個不起眼的裨將而已,哪裡值得張九齡和太子李瑛這般大費周章?
張九齡勸殺純粹是他那根深蒂固的儒家想法作祟,他本來就對胡人看不順眼,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直都極力阻撓朝廷重用胡人將領。
皇孫李儼這邊的話,大概隻有他真的做了那樣的夢可以解釋了。要不然他怎麼可能知道範陽那邊有這麼一個人?
李隆基年紀越大越相信神鬼之說,越想越覺得李儼的夢是先祖降下的啟示。
古人都說祭祀先祖的時候講究“抱孫不抱子”,意思是一般會用年紀小的孫子當做方便先祖附身顯靈的“屍”。所以李儼作為他的皇長孫,能獲得先祖的警示就很正常了,這是古來有之的慣例。
李隆基隻是想開始享樂,而不是想敗壞大唐基業。想要享受快樂人生,當然得是在大唐江山安穩無憂的前提下!要是被人像狗一樣攆出長安,哪還有什麼臉麵享樂?
他二話不說命人把安祿山給處置了,還喊李林甫來討論範陽這地方要怎麼安排才能儘在朝廷掌握之中。
李林甫並不清楚李隆基為啥突然關心範陽那邊的事,不過這不妨礙他逢迎李隆基。
所謂的範陽,其實就是古時的幽燕一帶。河北九州都歸範陽節度使管轄,這地方占地廣闊、胡漢雜居,有肥沃的土地以及還算廣闊的海岸線。
李林甫一開始的提議是“以胡製胡”,胡人最懂得怎麼壓製胡人,所以邊將任用胡人就不錯。
漢將的話要麼不好使,要麼想法太多,時間久了怕是會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來。胡人想法簡單,隻要給得足夠多,他們應該沒那個腦子造反!
李林甫邊說邊觀察李隆基的臉色,察覺李隆基對這個提議似乎不太滿意,他又麻溜地改了口,說是一味任用胡人當然也不保險,應該讓勤換節度使與節度副使,儘量讓他們相互製衡。
還真彆說,要論玩心眼玩手段,著實沒多少人玩得過李林甫。
製衡辦法什麼的,對他來說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嗎?
一番討論之下,算是把關於邊關節度使的安排敲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