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hena帶她去他們一圈人常去的夜店。
一零年代初的明星們和粉圈們,還沒被資本狠狠規訓過、裝進套子裡過,活得要恣意許多,去夜店喝喝酒,去遊艇放放風,去打打台球,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縱使被小報寫了,也算不上新聞。
不過,Athena他們玩的俱樂部,當然還是要私密許多,不是誰都能進的。能來這裡玩的,除了像他們這樣的千金公子們,便是明星名流們,或者是新貴行業的精英佼佼者們。他們心裡都守著一條心照不宣的潛規則,那就是圈內事圈內畢,再玩得怎麼瘋,也不可能給圈外人添談資。
“你彆傷心,誰要跟那種臭男人玩?”Andy不知是為了寬慰應隱,還是給自己解氣,對商邵一口一個臭男人。“這裡的男人個個都勝過他,我給你介紹。你喜歡有才的,還是長得好的?喜歡玩流行樂的,還是寫文章的?”
入了場,果然燈紅酒綠迷人眼,花花世界亂心竅。
應隱心思渾然不在這裡。Andy以為她重傷,過了會兒,帶了一位聲名十分響亮的風流才子到她眼前,笑嘻嘻地說:“哎,我朋友被男人傷到心了,你幫我哄好她。”
Andy其實隻跟應隱見過一兩麵而已,這麼熱情,多半還是瞧商邵不爽。倒是Athena知道她德性,有些意味深長地拖著調子叫她一聲:“Andy。”似要勸阻她。
Andy揮手道:“沒事啦。”
才子出身文化世家,文章寫得不如何,卻以擅長伺候女人而花名遠揚。既得了任務,嬉皮笑臉地在應隱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一手毫不見外地搭到了她背後的沙發上,說:“妹妹,上次夢裡見時,你笑得可比現在好看。”
應隱的眉心蹙了一下,叫Andy瞧見了,立刻說:“你這麼浮滑,讓人還以為你不是好東西,丟我的人啊?”
才子立刻半舉起雙手,笑說一句:“冤枉。”
等到Andy他們走了,他倒是真收斂了些,問應隱:“你還這麼小,喝過酒嗎?”
“嗯。”
“是讓你傷心的那個男人帶你喝的?”
“不是。”
“你這麼有問必答,不像是玩得起的。”
應隱沉默著不說話,又聽見對方故作輕鬆地說:“或者說,讓人覺得不好玩。喂,都來這裡了,酷一點咯。”
應隱不知道,這是男人在風月場屢試不爽的一招。對乖乖女說這樣很不酷,刺激她落入這樣的圈套,讓她為了證明自己玩得起而放開。
應隱沒這麼傻,可她心情很差,便端起他剛倒了一個杯底的威士忌,仰脖一飲而儘。
“哎——”才子沒來得及叫住她,見她喝完了,才慢悠悠地笑:“還沒加冰。”
“one more。”應隱說。
“OK。”
她又一飲而儘,眉心皺得苦。
“再來。”
“Fine。”
“倒多一點。不舍得?還是買不起單?”
“哈。妹妹。”
倒上有男性一指節那麼高的酒,他蓋住杯口:“好了,知道你豪爽,不過這樣喝也沒意思。你想不想玩一點遊戲?”
“我覺得很有意思。你要感覺沒意思,那就讓Andy換個覺得這樣有意思的來,你,out。”
Andy這樣的名門千金,才子於她不過狗,她讓他哄應隱,被灰頭土臉地趕走豈不是很沒用?才子訕訕地一笑,很識得清自己的位置,將酒杯推給應隱:“好,那今晚上我就舍命陪君子,不醉不歸。”
應隱有些醉了,提起杯子,充滿醉意地一笑:“你算哪門子的君子。”
雖十九歲的稚嫩年紀,笑起來已有風情,恍惚間,讓才子能想見她將來真正的風采。卻不知他所想像的,不過是一副山水畫中的點墨。她將來真正的美麗,遠超他的幻想。
沒人能擋得住這樣喝,應隱醉得一塌糊塗。
“他發神經了?”隔了舞池,Andy看著自己手機裡的訊息,瞪大眼睛:“居然給我發簡訊?”
“誰啊?”Athena問。
“Leo。”Andy嘴巴一張,表情不自在地說:“太子爺啊。”
”哈?“Athena也愣,“他說什麼?”
“問我在哪。”
“哇哦。”Athena一挑眉:“告訴他。”
“神經啊,讓他來這裡找我?”
Athena雙臂環起,懂了她的意思:“那你換一個更私密更清純的地方咯。”
Andy便果然換了一個地方發過去,接著便開始收拾包:“我先走咯,小妹妹就交給你了。”
那隻珍惜皮的kelly包剛被她挽上肘時,屏幕又亮了。她口口聲聲的臭男人太子爺以防萬一地問:“應隱跟你在不在一起?”
“……”
“噗。”Athena憋不住一聲笑,被她一瞪,輕輕打了下自己嘴巴:“人家不是衝你來的。”
“……混蛋。”Andy咬牙切齒地罵,語氣強烈程度,比那天跟他喝咖啡後更勝。
應隱渾然不隻自己手機裡有十數條簡訊和未接來電。不知道第幾杯威士忌時,她的眼神都難以聚焦了,憑聽覺而非視覺感知世界。似乎有人來了,在她另一邊坐下,與才子打機鋒,說:“喂,他性無能的,我來陪你?”
“滾蛋。”才子笑罵。
又有人來了,說:“喝得這麼多,待會去哪?要不要我載你一程?”他把法拉利的鑰匙放進應隱的掌心:“我的駕駛座今晚歸你。”
應隱扣住掌心,一雙手抵著眼眶。
“你小心啊,他喜歡拍照的。”才子提醒她。
“看不上。”應隱醉醺醺地回。
才子一愣,挺快意地大笑起來:“你知道他是誰?這也看不上,那麼那個讓你傷心的人,得是什麼樣子的?”
應隱已經很努力不去想商邵了,偏偏他要提。一提,她前傾的雙肩聳動一下,有一聲啜泣仿佛被她壓抑住了。但她一張巴掌臉都被掩在雙手間,讓人看不見。
“喂喂喂。”
把人弄哭了還得了。才子手忙腳亂,想哄她時,真聽到了哭聲。他笑容僵住,苦笑道:“彆這樣,要不然我懷抱借你?”
幸好燈光昏暗,Athena和Andy那一群人又各自忙著玩,一時沒有注意到這裡。才子往應隱身邊稍坐過去了一些,聞到她頸間溫熱的發香。他交往過一些女星,露水情緣更不計其數,對於眼前的人,說沒動心思怕是要遭雷劈。既然Andy讓他哄她開心,那麼到床上開心也算是滿分答卷——
他這樣想了,主意已定,先是把手臂搭上她身後的靠背,過了數秒,身體前傾,手臂下移,似要攬她的腰。
真攬上時,他悔恨自己剛剛半小時的優柔寡斷按兵不動。早知道一開始就全力出馬了。
“你那部《漂花》,拍的時候誰教的你?”他在她耳邊曖昧地問。
應隱一怔,從酒精的混沌中驟然清醒過來:她在乾什麼?
要打開他的手時,那手反而先被人趕走了——Andy拎著才子的手腕:“我讓你照顧人,不是讓你揩油的。”
“哎?”才子發出第四聲的“哎”,跟她大眼瞪小眼。
有沒有搞錯啊小姐?
Andy才不管他不爽,在應隱右手邊坐下,趕人道:“接下來換我。”
才子:“……”
Andy抬抬眼神示意他趕緊走。等他走了,她老老實實地當起護花使者,將來搭訕的人一個個趕走。這夜場裡都是她的朋友,她懶洋洋又悶悶不樂:“滾開啦,我惹不起的麻煩你也彆給我惹。”
“又不是衝你來。”彆人逗回她。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Andy惱羞成怒:“滾啊,叉燒。”
“……”
應隱昏昏沉沉的,幾近睡著了,隻曉得身邊坐的人是Andy。似乎又聽到了Athena的聲音:“他真來啊?”
“在路上。”Andy一字一句。
“咳。”Athena咳嗽一聲:“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什麼德行,讓你們一個兩個都氣成這樣。”
商家既獨樹一幟龐然悍然,又沉穩周當,要想跟商家攀扯上關係的家族,Athena閉起眼都能數出一隻掌,因此,她也很好奇這個傳聞中住在公司、不近女色的太子爺,到底有多清高難馴。
人到了。
Athena一時說不出話。
燈光描著他的身形和眉眼,不是三頭六臂,也沒有釋放多高貴迫人的氣場,就這麼平和從容地走進來,視一路的目光為無物,在Athena她們坐的那張沙發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