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敢。
一想到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假的,就有種天崩地陷的恐慌,感覺整個人從腳底涼到心裡,渾身都涼透了,涼得指尖都抑製不住發顫。
他隻能緊緊扣住掌心,用力掩飾這一份心慌。
他緊緊盯著白封禮,迫切想聽到他的解釋。
白封禮眼瞼微顫,似是做了一份心理準備,深深看了林旌燃一眼,才緩緩出聲。
“……我來明耀,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你。”
林旌燃聞言怔住。
什麼意思。
某種不可思議的猜想悄然浮上心頭,讓人不自覺欣喜,卻又讓人不敢相信。
“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我。”林旌燃聲音艱難,一字一頓重重重複,目光直直落在白封禮臉上,眼睛一眨不眨。
白封禮沒有逃避他的目光,黑眸靜靜看著林旌燃,嗓音低醇,莫名多了幾分偏執深情:“我想再見到你,想……正大光明地靠近你,喜歡你。”
那雙黑眸幽暗深邃,仿佛要將人深深地吸入其中,裹挾著深陷熾烈又壓抑的情感。
林旌燃不由怔了怔。
一直發慌發顫的心臟似乎有了落實的感覺。長時間繃緊的情緒忍不住泄露一絲,悄悄紅了眼圈。
不管怎樣,白封禮對他的喜歡是真實的,不是嗎?
可是……
“你撒謊。”他不相信。
“如果你真的喜歡,為什麼要騙人?為什麼在我誤會後不敢坦白?”
林旌燃眼圈紅紅的,緊緊盯著白封禮:“我要聽真話。”
白封禮抿了抿唇,垂下眼睫,嗓音艱澀:“因為……你說過,你絕不可能喜歡同性。”
林旌燃下意識想反駁說他何時說過這話,腦中卻忽然浮現多年前的一個片段——初中拒絕一個男生表白時他好像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當時,白封禮也在場,而事後他還多次強調他是直男隻會喜歡女生。於是,嘴巴無聲張了張,沒能說出否認的話。
“起初,我隻想以朋友身份來到你身邊……”
“但是,我發現你仍將我當做女生,甚至因此將更多耐心和注意力傾注到我身上。”
“貪心作祟,我選擇了將錯就錯。”
白封禮自我嘲笑地苦澀輕嗤一聲,抬眼看向林旌燃,眸底濃鬱的情感如墨一般:“我知道欺騙得來的一切總有一天會化為泡影。”
“所以我隻想今日,從不想明天,更不幻想將來。”看似鎮定平靜的嗓音,隱隱透出幾分偏執。
林旌燃愣愣地看著白封禮。他極力忽略掉那分莫名其妙的欣喜,努力辨認白封禮說的一字一句,想分辨出到底是真是假。
空氣一時間陷入安靜。
良久,似是再承受不住折磨壓抑的沉默,白封禮啞聲道:“對不起,我與你想象中的美好完全相反,我自私卑劣,懦弱貪婪,滿口謊言,還是個欺騙感情的同性戀。”
“我會想辦法轉學,離開你的視線。”白封禮聲音艱澀,說完,轉身就要打開房門離開。
“嘭!”
一隻橫插而來的手猛地按住剛剛打開一條縫隙的房門,強行關上,而後就那麼強硬地撐在門上,不讓開門離開的意味十分明顯。
白封禮握在門把上的手慢慢鬆開,重新垂在身側,卻沒有轉身。
林旌燃帶著幾分咬牙切齒聲音從背後響起:“所以,說什麼高考之後在一起,全都是敷衍搪塞的話是嗎?”
“其實你壓根沒想過將來!”
“所以你是不是想騙完感情高考結束以後直接拍拍屁股遠走高飛!?”
似乎被說中心思,白封禮的身體微微一僵。
“白封禮,你是不是拿我當傻子玩呢?!”
“我沒有。”白封禮轉身想要解釋,然而回過身,看到眼圈通紅眼眶裡水汽打轉卻努力撐著一張冷臉狠狠瞪著他的林旌燃,瞬間啞了聲音。
本就是他的錯,又有什麼可辯解的呢?
垂下眼瞼,保持了默然。
林旌燃盯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卻遲遲不見白封禮張嘴作出更多解釋。
眼前的嘴抿得緊緊的絲毫不準備張開為自己辯解。
不會說出令人滿意的話,要這張嘴有什麼用?
憋在胸口的怒氣一次次衝撞著理智。
“我……唔!”白封禮正要說些什麼打破氣氛詭異的沉默,甫一張嘴,唇瓣就是一痛。
心中有些意外。
他垂眸,看向紅著眼一臉凶狠咬人的林旌燃。眸色一深,呼吸微緊,喉結不自覺滑動,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一度想將自投羅網的獵物狠狠摁在懷裡。
最終憑借著強大自製力,將念頭壓了下去。
林旌燃全然不知白封禮的內心反應,隻拿出最凶狠的語氣,惡狠狠威脅:“彆想轉學!”
“你欠我的,還完之前哪裡都不準去!”
撂下狠話,林旌燃頭也不回地離開,隻是腳步淩亂慌張,比起上一秒放狠話的氣勢,看著更像落荒而逃。
“哢嗒。”房門緩緩關閉,屋裡隻剩下白封禮。
他安靜垂著頭。
片刻後,慢條斯理地抬手,伸出指尖,輕輕撫摸了一下似乎還有溫度殘存的唇瓣。拿開後,目光落在指腹的血跡,眼底浮現一抹笑意。
辛苦這麼久,總算是正大光明嘗到一點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