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在屋子裡麵發現一隻蟑螂時,隻要再細心去找,就會在家中找到許許多多隻蟑螂。
同理可得,當你發現了一個疑點後,再謹慎觀察周圍,總會找到許許多多個疑點。
明明應該是鑼鼓歡天的送親隊伍,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的腳步聲,整個空間隻能感受到他自己的呼吸聲。
身下的轎子,摸起來是紙張一樣的觸感。
眼前的紅色,似乎也不是結婚用的正紅色,而是偏向血一樣的顏色。
上轎子前,通過紅蓋頭底部,他瞥到穿著紅色繡花鞋的喜娘雙腳,也沒有任何影子。
整個迎親隊伍,好像,似乎,真的,就隻有自己一個活人。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楚澤淮的手心微微出汗。
其實和楚雲柔一樣,他也稍微有點....咳....怕這種東西。
這也是為什麼他在四洲聯盟的時候,很少去接精神側汙染物的任務,基本上選的都是身體變異的汙染物。
嘶,白鬱怎麼就偏偏選了一個全都是鬼的副本。
不過....有對方在,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事實證明,副本裡的npc們還是很給隔壁boss麵子的,和平日玩家進來時的開門殺、揭麵皮、嫁衣殺人等一係列血腥恐怖的環節不一樣,這一次的大婚典禮,除了賓客喜娘等都是鬼外,和正常人的婚禮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彆。
隻不過在得知周圍的都不是活人後,楚澤淮還是抑製不住地回想起以前看到的各種鬼片,那些無比恐怖血腥的場景在腦海中不斷循環放映,越是想著忽略,就越是在腦海中清晰地呈現出來。
在越來越亂的思緒中,楚澤淮連喜娘什麼時候說的“請新娘下轎——”“恭賀一位”“吉時已到”等話語都沒聽清,稀裡糊塗就站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周圍都是陰沉沉的死氣,在血紅蠟燭的微弱光芒下,一切的紅色都像是正在流淌著的鮮血,陰森而昏暗。
淒涼的嗩呐聲響起,卻襯得這個全是鬼賓客的地方更加安靜,在紅蓋頭沒有遮住的下方,幾個紙紮的小孩從他的腿邊跑過,紙臉上是細長的眼縫和詭異微笑著的嘴巴。
楚澤淮心裡有些毛毛的,手反射性放在了腰間的定光劍上。
直到一隻的手伸過來,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冰涼的觸感順著手相互握著的地方傳來,明明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卻讓剛才還有些害怕的人瞬間放鬆下來。
經曆了這麼長一段鬼迎親,這家夥總算是出現了。
“怎麼?你該不會是怕鬼吧。”
帶著輕笑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握著自己的那隻手又用力了些,帶著安撫的意味。
“是有一點。”
楚澤淮低聲道,隨後似乎是覺得有些丟臉,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還好,能接受,比我姑姑要好一點。”
楚雲柔怕鬼的事情在家族裡麵不
是個秘密。
要是對方過來,恐怕都來不及上轎,直接當場就暈了過去。
“我在你旁邊呢。”
感受到對方手心處的汗以及那仍舊有些緊繃的肌肉後,白鬱伸出另一隻手,隔著紅蓋頭,撫摸了下對方的臉,
“要看一下我的臉嗎?”
要是早知道對方這麼怕鬼,就應該捉幾個玩家....不對,是用卡牌雇傭幾個玩家過來幫忙。
裡麵的楚澤淮還沒有說話,一旁的喜娘倒是先急了:“大人,這不符合規矩,這個蓋頭隻有在入了洞房後才能揭開。”
白鬱的手一頓,淺綠色眼眸眯起,看向了出言打斷他的鬼魂:“規矩?你是在教我做事嗎?”
喜娘鬼原本慘白的臉更慘白了,她看著氣壓沉下去的白鬱,一時間不敢說什麼,直到就被另一旁的童男童女鬼給拽走。
經此一遭後,原本安靜陰森的喜堂,更安靜了。
“不用,我還沒有到那種程度,更何況都走了一半,就按照流程來吧。”
楚澤淮抿唇,反握住了對方的手,低聲道,
“不過你要一直抓著我。”
不然他怕他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直接拔劍把這裡砍個稀巴爛。
“好,我會一直抓住你的。”
白鬱拉著人往裡麵走,語氣恢複了之前的歡快,
“一輩子的那種,好不好?”
“好。”
在接下來的流程中,沒有任何鬼魂敢提出異議,安安分分地幫助新人們走完結婚環節。
一拜天地。
此間的天地是主神空間,在等待迎親隊伍來的時候,白鬱就已經把主神拽了過來,當個見證。
一拜高堂。
鴿子夫妻的十一寸遺照....不對,是照片被打印出來,此刻正位於上麵,笑容寧靜安詳地看著下麵的一對新人。
想來能在自己墳頭蹦迪的鴿子夫妻也不會介意這種事情。
夫妻對拜。
長長的紅色衣擺垂下,有著薔薇花紋的飾品叮當作響,在不斷搖晃的金葉子流蘇中,白鬱打橫抱起一旁的人,在漫天的紅綢下轉身進入洞房。
紅色的蠟燭不斷燃燒,血淚留下,火焰跳躍,嗶嗶剝剝的聲音響起。
白鬱掀開了墜著金葉子的紅蓋頭,總算是看到了對方的容顏。
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湊上前親了一口:“你這個樣子真好看。”
“有嗎?我總感覺已經聽你說過很多次了。”
楚澤淮沒有忽略掉對方眼睛裡閃過的一絲驚豔,他伸手掃去床上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撥弄了一下頭上的鳳冠,
“這個有些緊,能取下來了嗎?”
“因為不管你穿什麼,我都覺得很好看啊。”
白鬱伸手幫對方解,同時解釋道。
不管是能顯得殺伐果斷的清河市調查局製服,還是能顯得腰細腿長的流銀市調查局製服,不管是純
白的薔薇花紋婚紗,
還是有著金色花紋葉子的大婚禮服,
穿在楚澤淮身上時,都能顯出一種特彆的氣質。
咳,當然,貓耳女仆裝和配合著紅繩的蕾絲衣料也是。
白鬱腦海中閃過不少過去的美妙記憶,現實中手上動作不停,很快就幫對方取下頭上的那一大堆裝飾。
接下來就隻剩下一個步驟。
他取來桌子上已經準備好的交杯酒,將另外一杯塞進了對方手中,
“合巹酒?應該是這麼叫吧,寓意著共為一體互敬互愛,我看你們人類風俗是這麼說的。”
白鬱回憶了一下鬼新娘姐姐和他說的話,同時將手中的酒抵到了對方唇邊。
“對。”
楚澤淮就著對方的手,喝下了這杯酒。
“味道還可以,度數也不算太高的。”
白鬱對著對方眨了眨眼,
“那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該——”
“哐當”“砰”“啊——”
外麵突然傳來各種物品摔到地上和鬼魂們尖叫的聲音。
“這裡怎麼會有玩家進來,副本不是被關閉了嗎?”
“外掛,他有外掛,快躲開!”
“啊啊啊啊啊——————”
白鬱皺了下眉頭,和楚澤淮對視一眼,同時從房內探出了頭,就看見一個神情已經快要瘋癲的男人正好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鬼新娘,這次,這次我一定要通關——”
這個男人手裡抱著一個散發著粉色微光的晶體,認準了楚澤淮身上的大紅嫁衣,看也不看穿著嫁衣的人,直直地就撞了過來。
轟——
白鬱用來阻止對方的能量、一旁感知到不對勁而跑過來的主神的能量、圍觀著的鬼新娘的能量、粉色微光晶體裡的時光能量一同撞擊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能量黑洞。
幾秒後,能量造成的餘波漸漸散去,在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新娘副本中,白鬱跨過昏迷的鬼魂npc們,尋找楚澤淮的身影。
沒有。
還是沒有。
對方的氣息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副本中。
“真沒想到居然有人會研究出外掛。”
主神拖著那個粉色菱形晶體,找到了副本中唯一還有意識的白鬱。
“是什麼外掛?我對象人呢?”
白鬱找了一圈沒找到,那就說明對方是真的不在副本裡了。
“應該是被能量黑洞吸進去了,罪魁禍首就是這個蘊含著時間力量的外掛。”
主神剛剛入侵了那個玩家的精神領域,讀取到了對方的記憶。
這名玩家因為屢次無法通關新娘副本,在日漸增長的執念下,精神都有些扭曲,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個可以讓時間倒流的外掛——他認為隻要讓凶殘的鬼新娘回到死前的模樣,重新變成一個待字閨中的溫柔少女,他就能順利通關。
他就是憑借這個外掛,溜進了已經關閉的副本,
並且在精神有些不太正常的情況下,對著穿上大紅婚服的楚澤淮使用了外掛。
“唉,我知道我的遊戲特彆受歡迎,被瘋狂喜愛著實正常,但也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愛到精神扭曲製作外掛,反正我是絕對不支持外掛的。”
巨大的白色圓球晃動了兩下,表麵是歎息,實際上的炫耀意味止也止不住。
“我不關心這個,我隻關心我伴侶去哪裡了。”
白鬱接過那個粉色菱形水晶,果然在裡麵感受到了流轉的時間力量,表情凝重起來。
“能量黑洞的主體是這個時間水晶裡蘊含的時光倒流能量,他應該是被傳送到了過去的某一個時間內。”
主神湊過來,分出來自己的一部分能量,
“萬萬千千個空間,不同的時間線交錯,不太好找,說到底也是我的失誤,我來和你一起找。”
“好。”
**
楚澤淮覺得自己的副本之旅真是無比坎坷。
先是在人魚副本中被懷孕生子給嚇到了,之後又在新娘副本中被鬼賓客鬼喜娘給嚇到了,還沒有等到第三個副本中有什麼‘驚喜’,就遭受到了無妄之災,被傳送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楚澤淮定了下心神,讓自己冷靜下來,環顧周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巨大的金色鳥籠中,而構成鳥籠的柱子上,纏繞著許多薔薇花藤蔓。
這些綠色的藤蔓一部分在柱子上,另一部分則延伸進了鳥籠,捆上了他的手腕腳腕脖頸和翅膀,七條藤蔓,把他整個人都困在了裡麵。
好在這些藤蔓沒有繃緊,他還是能在這個籠子裡活動。
而鳥籠外麵,則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宮殿。
牆壁上是銀色的薔薇花紋、旁邊是鏤空的枝乾交錯的紋路、地磚上是葉子紋飾、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植物清香.......
楚澤淮正在小心觀察周圍的環境,就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他縮在鳥籠的角落,儘量護住自己的腹部,暗中調整了下姿勢以便第一時間防禦和攻擊,隨後抬頭看向了來人。
在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龐時,楚澤淮金橙色的眼眸亮了一下,他站起來,抓住了前麵的兩根金色柱子:“白鬱,你怎麼——”
在看見那雙淺綠色眼眸後,說到一半的話語,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那不是記憶中白鬱會看向自己的眼神。
沒有溫柔和善笑意和滿滿的愛,隻有冰冷和淡漠。
那才是一雙真正像是翡翠般的眼眸,任何情緒都無法在上麵停留,透徹、薄情,看向自己時,就像是毫無感情的冰冷礦石。
“你知道我的名字?”
來人將長長的銀色長發捋到耳後,伸出手穿過籠子的空隙,摸上了楚澤淮的側臉。
指腹用力,那上麵便留下了幾道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