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很貴,也很好看。許文玲在商場工作過,一摸就知道這件衣服的價格不會太低。
贏舟瞥了眼購物袋。
他的學校裡最不缺的就是富二代,贏舟知道,這是一個奢侈品的牌子。
許文玲顯然很喜歡這件連衣裙,手在裙擺的羽毛上摸了又摸。
她說:“這個太貴了,要不還是退了吧……”
自卑的人總是這樣。但凡得到了什麼禮物,第一反應是問自己配不配。
元問心眼皮也不眨地撒謊:“沒多少錢,阿姨。我用我媽的積分打過折的。這裙子是春天的款式,馬上就要上夏季新裝了。而且,我們時間不夠了,退貨太麻煩。”
許文玲這才放棄了退貨的念頭。
贏舟在登機口,見到了研究院那邊派來的員工。
這位研究員穿著灰色的防護衣,從頭武裝到腳,沒有一寸皮膚暴露在外。就連臉上都罩著一個護目鏡。
元問心自然而然地走了上去:“您好,趙老師,我是打電話的元問心。”
趙思嘉客氣而疏離地與他握手:“您好。請在這裡止步。把感染者交給我們就好。這是保密協議,請家屬簽字。感謝你們的理解與支持。”
她開口,贏舟才知道,防護服裡麵是個女性,聽上去大概五十歲左右。
贏舟微微擋在許文玲的身前。
他接過文件袋,瀏覽起這幾張寫滿文字的紙。
元問心和趙思嘉套近乎的對話,往贏舟的耳朵裡鑽去。
他們其實站的足夠遠,隻是贏舟異化後的聽力範圍遠超常人。
“趙老師,沒想到是您來啊。我聽說你都快升副主任了?”
“……你怎麼這麼清楚?不會又是你爺爺告訴你的吧?那糟老頭子。”
“這個被禍害汙染的寄主,是我朋友的媽媽,還麻煩您多照顧一下了。如果出事了,他會跟我拚命的。”
“我們是正規機構。不做人體研究也不是瘋狂科學家,工作人員每周都要進行精神鑒定的。彆把研究所想的那麼可怕。”
“好吧,說起來,‘梵天’是不是快痊愈了?”
趙思嘉:“‘凡天’?哪個凡哪個天?”
元問心顯而易見地愣住了。
他的臉上出現了震驚的神色,還有一些茫然。
“沒有嗎?”
趙思嘉蹙眉:“院裡每一個感染者的案例我都看過,我很確信,沒有一個叫‘凡天’的人。”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元問心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態。
贏舟始終垂著眼眸,就像是在認真看協議一樣。
他握緊手裡的筆,緩緩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把文件遞了回去。
趙思嘉把文件收起,看向了贏舟身後的女人:“許文玲是嗎,您好。以後我就是你的第一責任人。來,跟我上飛機吧。”
她的語氣很溫和,這極大程度地緩解了許文玲的緊張情緒。
許文玲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過了頭:“小舟。”
她似乎有很多想說的話。手微微抬起,又放下。
許文玲說:“你高考加油。”
贏舟低下頭:“……好。”
許文玲跟在研究員的身後,她走進廊橋,越走越遠,身影逐漸變得小小的,像是裝在玻璃盒子裡的小螞蟻。
贏舟長久地望著那個背影。
“在想什麼?”
元問心發現,和贏舟相遇後,他特彆喜歡說這句話。
贏舟回答:“我隻是想起小時候,她帶我逛商場。想買裙子。但帶的錢不夠。最後給我買了書。我拿著書,跟她說,等我長大賺錢後,要給她買好多漂亮的裙子。”
但她成年後,唯一一件彆人送的裙子,是元問心買的。
元問心不太會安慰人,想了半天,道:“那你以後給她買。”
儘管記憶未必可信,但起碼在元問心的認知裡,許文玲的人生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她上輩子死在詭域裡。
“我更希望她可以學會自己買。”贏舟收回了視線,“走吧。”
***
從機場回到市區時,已經是淩晨三點。
車在小巷門口停下,剩下一大截路,都要贏舟自己走回去。
他本來就不怎麼喜歡的家,因為許文玲離開,顯得更加令人厭煩。
“幸好隻差最後半個月就要高考了。”
或許可以搬回宿舍住。
畢竟元問心說,他那個倒黴的室友不幸遇難。
路上沒有燈,之前又下過雨,地上都是滑唧唧的泥漿。
贏舟一路摸黑,走回了單元樓下。
單元樓門口掛著一個鎢絲燈。很久都沒人換過,光線很是黯淡。
許多小飛蟲附著在燈泡裡。
單元樓入口的旁邊有一個彆人不要的舊沙發,表麵的皮都破了,平時會有老太太端著熱騰騰的搪瓷杯,坐在這聊天。
現在是淩晨三點,門口當然沒有老太太。
但沙發裡卻窩著一個年輕的男人,看起來是睡著了。
對,就是窩著。沒有更好的詞去描述。
在贏舟短暫的18年人生裡,他隻見過流浪動物這樣睡覺。
而且,這個人他見過。
贏舟思考片刻,舉起手裡的傘,戳了戳荀玉暴露在空氣中的胳膊。
荀玉一個激靈睜開眼,差點跳了起來。
他茫然中帶著點怒氣的目光在看見贏舟的臉時,才有了焦距。
那點憤怒很快轉變為驚喜。一雙眼睛在黑暗裡也亮晶晶的。
贏舟沒有感覺到惡意。
他忍不住挑起眉,問:“你是在等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編輯說封麵圖不能用。那個線太捆綁play了,需要修改。
等重製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