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七流
工友吃完潲水, 瀟灑離去,背影自由又不羈。
謝東壁捧著碗,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 終於還是吃上了第一口。
上輩子世界末日。他連差點長蛆的耗子都烤熟吃過,也不差這麼一頓飯。
盒飯聞起來臭,吃起來味道還行,像是沒怎麼放鹽的咖喱。倒是不怎麼惡心。
他的舉動, 讓圍在他身邊的人很是失落,興致怏怏地散開。
要知道誰新人時期沒丟過幾次盒飯,隻有被生活毒打後,才會意識到有口吃的已經是福氣。畢竟這裡已經不是外麵那個世界了。
就是沒想到謝東壁適應得這麼快,害得他們都沒剩飯可以撿。
謝東壁吃完飯,按照導航的提醒, 走路來到了還有空餘床位的螞蟻公寓。
所謂的公寓,不過是一個大的隧洞的入口。裡麵是一個個分叉的小隧洞。
螞蟻公寓又名“蟻穴”,這個名字其實很貼切。
下城區幾乎沒有公共交通, 謝東壁到的時候,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他乾了一天重活,又沒怎麼休息好,哪怕是在夢裡,都疲憊得搖搖欲墜。
這裡沒有陽光,人們分不出白天和黑夜。隻能靠監視器上的計時感受時間的流逝。
還有20分鐘,就到那些人嘴裡的“晚上”。
夜晚的下城區, 會有超夢體和鼠人四處遊蕩。
謝東壁對這兩樣東西其實充滿了好奇。
不過,他並沒有拿命去賭的打算。
謝東壁從公寓管理員那領過了房卡,12號房。
謝東壁推開房門,發現裡麵居然有人了。
逼仄的房間裡, 居然擺了上下鋪六張床。沒有桌子,中間是窄窄的過道。
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麻木,像屍體。他們的衣服臟兮兮的,頭發油到打結。在謝東壁路過時,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更不會有人閒聊說話。
4贖罪點,隻夠買到一張床位一晚上的使用權。
公寓還有8點、16點的房間,但那是給攢夠了錢的闊綽居民享受的。
讓謝東壁感到意外的是,每張床位邊上,居然還配了一部平板。
不能上網,但是裡麵有視頻軟件,有單機遊戲,有小說閱讀器……大部分都是免費,隻有極少一部分需要花錢,售價也不過1點。
-城主為市民們購入遊戲《貪吃蛇》
-城主為市民們購入遊戲《開心消消樂》
……
……
感謝仁慈的城主大人!
“……奶.頭樂啊。”
謝東壁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夢之城的運行製度,都來自城主的設計,那“夢遊患者”興許比他想象中,更可怕一點。
這個禍害的可怕之處不在於它的感染範圍,而是它毫不掩蓋的惡意和荒誕誇張的嘲諷。
謝東壁環顧四周,幾乎每個室友都捧著這塊平板,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眼睛間或一輪,蒼白的像是屍體似的臉上才有一絲生機。
在夢之城,睡眠並不是必需品。哪有在夢裡還需要睡覺的。所以,幾乎每個下城區住宿的人,都會選擇捧著平板、到第二天不得不上班的時候再起床。
如果當天不想去上班,租客們甚至能一直玩到中午十二點再退房。
但大腦長時間得不到有效的休息,身體依然會出現一些副作用進行抗議。比如偏頭痛,精神疲憊,情緒暴躁或者抑鬱。
不過,這些副作用相比娛樂放鬆來說微不足道。
謝東壁看了眼時間,23:55。還有五分鐘。
他閉上了眼。
卻不是在睡覺,而是催動起了自己的異能。
距離上次使用才過去十幾個小時,按理說技能還在冷卻期。但在謝東壁的強烈執念下,竟然真的開始了模擬。
他目前隻能模擬一個小時的未來。
謝東壁從上鋪爬了下去,穿上鞋,冷著一張臉,朝門外走去。
現在馬上就是12點,睡在門口的室友是位中年女性,她微微張開口,似乎想提醒什麼,但最後,還是漠不關心地收回了視線。
也許謝東壁是想出去獵殺鼠人,又或者是想遇到超夢體;最終目的都是早日結束這痛苦的生活。她又何必阻止。
謝東壁走出公寓,外麵的街道還是那樣,陳舊肮臟。他完全暴露在路上,找不到任何掩體。
謝東壁想,如果他能在模擬中消失就好了。
他本來隻是隨便想想,但很快,謝東壁就感覺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地發熱,像是驟然患上了重感冒。
謝東壁行走在隧洞裡,頭重腳輕,走著走著,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一聲脆響,就像是一扇玻璃碎掉了。
謝東壁低頭,看向地麵。
他飄在了天上,身體在這次情景模擬中消失了。
謝東壁明白,這是自己的進化源抵達了第二階段。
他進化了。
謝東壁自言自語:“果然,遭遇重大危機,能逼迫異能者更快地抵達臨界點……出去後可以寫個論文。”
夜晚的下城區和白天沒什麼不同。畢竟這裡唯一的光源是頭頂的路燈。
這種燈像是一隻隻螢火蟲,能在天上到處飛,提供光源。
研究所也有類似的東西。不過會比這些螢火蟲好看一些,光線也更加柔和明亮。
就在謝東壁這麼想著的時候,一盞圓圓的燈從半空落下,掉在了地上。
這個燈並沒有碎,但失去了原本光澤,隻剩下蒼白的顏色。
圓球像是摔開的麵團一樣,緩緩發酵。
一隻青白的手臂從這個麵團裡伸了出來,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
它的身體開始變得龐大。白得像是A4紙一樣的身體上,驟然出現一縷紅色。
最中心的位置,長出了一隻血紅的眼睛。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超夢體”。
眼睛轉了一圈,像是在觀察著什麼。它的視線朝上,看向漂浮著許多個燈泡的天空,隔了許久,才緩緩移開,看向另一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