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衝上來,想和超夢體決一死戰。但超夢體隻是不耐煩地甩了一下尾巴,然後在海因裡希的指揮下頭也不回的離開。
背後,是男人哀悼又絕望的哭聲。
而現在,海因裡希站在地陷天坑的邊緣,呆呆地看著漆黑坑底裡的熊熊的火光。
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道工程師是不幸遇難,還是得償所願。
胡巴走過來,拉住了他的胳膊:“彆站在這裡,危險。”
海因裡希吸了兩口刺鼻的空氣,淺金色的頭發上全是灰,他開口問:“我們是凶手嗎?”
胡巴沉默了片刻:“這個問題太複雜了。從一個宏大的角度來看,我覺得不是。但對於剛剛死去的靈魂來說,是的,我們都是謀殺犯。我甚至比你還多一重罪,我殺了我的一位夥伴。”
他指的是那隻被當成引爆火藥桶的超夢體。
超夢體的智商不高,它不懂什麼是犧牲、奉獻;它隻知道自己的飼主讓它躺下,所以它就乖乖躺下了。
超夢體皮糙肉厚,鼠人是爪子是撓不動的。所以超夢體是用自己的爪子動的手。
也許是餓了,也許是族群的糧食不夠。
在它的記憶裡,沒有鼠人喂養的時候,總會有弱小的超夢體被同類吃掉。
畢竟它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它小時候身體不好,很瘦,如果不是胡巴喂它,未必能活到成年。而且胡巴還會給它們講故事。
所以這隻超夢體也沒有特彆難過。
倒是麵前的大黑耗子,哭的很厲害。可惜它已經沒有力氣再抬起爪子給它擦眼淚了。
胡巴安慰道:“但我覺得他不會怪你的。這種事,以後再來想吧。”
胡巴摟著海因裡希的肩膀,把他拽到了安全區域。
地麵一陣躁動,留在地表的人們竊竊私語,且充滿茫然。
一共467人。
除掉那些已經異化的中城區預備役,這才是下城區目前真實的人口數。
其中32個人,都是和謝東壁搭乘同一輛列車,來到的下城區。
贏舟看著屏幕,撥通了謝東壁的手機:“好了,可以開始了。”
謝東壁正在樓下的廣播室。
他坐在主播台上,旁邊,是被扭斷脖子的兩隻大蒼蠅。
贏舟曾經問他,是否需要協助,他可以把影子分給謝東壁1/4。
謝東壁當然拒絕了。他現在進化源好歹也到了第二階段,但因為是精神係,對付超夢體、城主、上城區居民都夠嗆,但對付幾隻變異蒼蠅人,卻沒什麼問題。
他用情景模擬,觀察到站崗放哨的位置,隨後輕輕鬆鬆地解決了這裡的麻煩。
進入第二階段後,謝東壁每天能模擬時長反而變短了,隻剩下50分鐘。但好處是可以隨時使用異能,直到50分鐘的時長用完後,才會進入新一輪的異能冷卻期。
這個變化整體來說,利大於弊。以前,24小時內,謝東壁的異能隻能開啟一次。
廣播站的操作台按鈕很多,像是飛機駕駛儀一樣神秘,但對謝東壁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收到贏舟發來的信號後,謝東壁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廣播。
“各位下城區的居民,不……我的人類同胞們,你們好。”謝東壁定了定神,看著顯示儀上起起伏伏的音頻線,語氣溫和而堅定,“我是來自研究所第三大組的謝東壁,職級P7,高級學者。”
礦工們驟然激動起來,爆發出一陣歡呼。
對於末日裡的人來說,研究所和異能局的招牌,是很好用的。
畢竟在他們生活的年代,不慎進入詭域後,有可能來救你的,除了親爹親媽,就隻剩這兩個機構了。
就連荒野上的暴力組織,都不會對研究所和異能局的物資動手。
隻有新來的這批人一臉茫然,但看著其他人激動的表情,卻也不好多問什麼。免得被當成異類。
他們雖然不是末日遺民,但來自秩序尚未崩塌的現代社會,而且還沒被夢之城同化,三觀或許比這些遺民更加普世。
“我和我的同伴,異能局的職工贏舟一起,進入了夢之城,展開營救。”和自救。
完全不提兩人完全是走投無路,被迫進來的。
“好消息是,在經曆多日的信息搜集,結合外界資料後,我們初步敲定了這個詭域的解決方案。摧毀夢礦,隻是計劃的第一步。
“除此外,我也想向你們解釋鼠人和超夢體的來曆。我希望大家不要再被城主的宣傳迷惑,把屠刀對準自己的同伴。”
胡巴聽到這,摸摸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大概是很複雜的。
“在夢之城,下城區的居民,一部分人畸變成了倀鬼、坐穩了奴隸的位置;一部分人畸變成了鼠人,卻是勇敢的抗爭者。”
“而超夢體,則是我們頭頂的螢燈。”
現在還是“白天”。
不少人抬頭,看向了暗紅色的岩石“天空”。
一盞盞圓形的螢燈飄在空中,這是陰暗的地底唯一的、可以讓所有人共享的,光明的種子。
謝東壁停頓了片刻,任由複雜的情緒在這些人中發酵。
“感謝它們的存在和堅持。讓我們在現在,有能力和夢之城抗衡。”
“但我們的人數畢竟還是太少,需要幫助。我希望,大家可以拿起手中的鋤頭……為了自己,為了早日離開詭域,和家人團聚;勇敢地把武器向敵人的頭上砍去,協助我們控製下城區!”
藏在人群裡的胡巴第一個響應了號召。
他舉起手裡的礦工鋤,大喊:“打倒城主,離開詭域!”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人是很容易被煽動的。
第二個人、第三個人,很快加入了喊口號的陣營裡。
到後來,每個人的表情都充滿狂熱,口號聲震天。
畢竟這是離開的唯一希望。
謝東壁當場點出了幾個編號,任命這些人為小隊長,帶領這些礦工行動,消滅下城區數量不多的畸變人。
一切安排妥當後,謝東壁擲地有聲地砸出兩個字:“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