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七流
哭了半天,孔金枝終於哭夠了。
贏舟的外套上全是她的鼻涕和眼淚,尤其是沾水後,對方臟頭發上打結的血塊都暈開了。
說實話有點嫌棄,但這種時候把人推開,未免有些不合時宜。
孔金枝雖然是小孩模樣,身體卻不輕。親媽和繼父都在她身上,抱久了怪累的。
好在,孔金枝自己主動退後了兩步。
她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開口:“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好香。”
說完頭轉來轉去,到處嗅了嗅,最後湊到了贏舟身邊:“是你身上的味道。”
氣味很淡,香調卻很濃鬱,但並不嗆人。
“甜檸檬,玫瑰,沉香,雪鬆,檀香……你噴香水了嗎?”
確實,贏舟也聞到了那股氣味,連屋子裡的血和灰都蓋不住。
贏舟輕飄飄地避過了這個話題:“鼻子這麼靈?”
“是啊。因為家裡就是做香料倒賣生意的,我聞過很多種香料。”她像是喝了酒,說話有些暈乎乎的,“喔,我想起來了,不討厭你就是因為你聞起來香香的……很多人聞起來都不好聞,汗,油脂,皮屑,皮膚底下流動的血……都是好惡心的味道。鹹的。還會發臭。”
四毛本來還在拖地。
聽到這裡,警惕地回頭看了好幾眼。
它覺得孔金枝和贏舟的距離很危險。太近了,孔金枝能直接撲過去啃臉。
表現得再像人,她也是需要提防的怪物。
贏舟沉默片刻,拍了拍她的腦袋:“去洗個澡吧,身上太臟了。我打掃房間。”
說完,贏舟站起來,關上了兒童房的臥室門。
他低頭,往客廳走去,抬起手,鼻子貼在了手背的皮膚上,使勁聞了聞。
的確有股香味,但贏舟已經習慣了,所以他對這種氣味並不敏感。尤其是味道不濃鬱的時候。
當之無愧的人形鴉片。
贏舟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想起了從海因裡希那裡得到的情報。
他說太歲這個異能,在受到刺激後會散發出氣味。這種氣味能刺激進化源進化。
“進化嗎?”
還是詛咒呢。
贏舟收回視線,微微撇了一下嘴角。
*
葉啟木蹲在沙發上抽煙。客廳中央擺著一具屍體,這裡屍體腐爛的速度似乎比外麵快一些,才半天,已經散發出了明顯的肉臭。
葉啟木在池子裡釣過水猴子,味道越腥的餌料,就越容易引水猴子上鉤。
客廳裡開著燈,遠處,臥室的門打開著,四個鬼小孩死了三個,唯一剩下的這個,是看起來最人畜無害的二女兒。
葉啟木沒有把它們全殺了,畢竟簽租房合同還需要一個簽約人。
屍體七橫八豎地倒在地上,死相不太好看。
葉啟木的腦海裡不可避免地飄過了
四個字,斷句是這樣的:“手撕/鬼/子”。
“”
ㄨ本作者七流提醒您最全的《被組團攻略的滅世boss》儘在[],域名[(
早些年,葉啟木是很愛笑的。但生活太沉重,已經容不得他笑出聲。
客廳裡,那些隻有他能看見的同事正陰沉沉地看著他。
站在最前麵的,是地上剛死的這位。臉上有個金球砸出的大洞,辨認不出五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午夜12點,頭上的吊燈微微晃動起來。陰冷的氣息從門外滲透了進來,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腐朽的木質調。
淩晨0點,一個特彆的時刻。很多詭異生物都是在這時候開始行動的。研究所有過專門的研究,大概意思是12點,空氣中彌漫的詭異力量剛好超過殘留的人氣。
但葉啟木覺得這種說法實在過於玄學,多半又是哪位研究員為了水論文編出來的。
“我可不怕你們。”他自言自語地說著,然後握緊了手裡的槍。這是他的武器,裡麵裝著秘銀子彈。
就像是研究所出品的“核子可樂”並不是可樂,秘銀子彈也不是真的秘銀製作,但裡麵的確增加了一些破魔材料。最重要的成分之一就是鬼血的血液。
研究員幾乎每周都會對她采血,吳女士的食譜總是離不開豬血、動物內臟和烏雞。
有東西進來了。
而且走的不是正門。
單元樓的結構很統一,家裡唯一的一扇窗戶,在主臥的房間。
葉啟木檢查過,窗戶用木板封死了,不過這裡是一樓,很是方便小偷行竊。
圍繞在他身邊的陰兵無意識地朝著臥室走去。葉啟木就走在隊伍的最後。
從窗戶縫裡漏進來的東西,是紙人。
薄薄的紙片,從縫隙裡擠進來,臉上笑容詭異。一到房間內,陰風吹過,它們的身體也如同氣球一樣膨脹起來。
這些紙人穿著壽衣,皮膚白得像是牆,唯一的血色來自臉上的腮紅。透露著一股子邪性。並不是每一個紙人都這麼好運,有些依然保持著乾癟的狀態,前行的姿態扭曲,像奇行種。
陰兵慢吞吞地上前,抓住一隻紙人,一把撕爛了它的身體。
白色的符紙從紙人的身體裡噴出。每張白條上還用黑筆寫了字,“破財”、“斷子”、“絕孫”、“惡疾”……都不是什麼好話。很晦氣。
一隻陰兵往往能對付好幾個紙人。但紙人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漸漸的,有陰兵寡不敵眾,被紙人們狠狠壓在地上,撕裂。
葉啟木知道,這些陰兵隻有他能看見,應該是沒有任何痕跡留下的。
然而在他的視角裡,血噴了二尺高,一直濺到了天花板上,陰兵的慘叫聲越來越小,然後慢慢沒了聲音。
葉啟木記得他,局裡最早的職工之一。之前是農民工,時常扯橫幅在工地上討債,有了穩定收入後,乾活很賣力,一直說局裡待遇好。殉職後,局裡安排,讓他兒子買的彩票中了五
百萬。
明明是死過一次的人,卻還要在他的世界裡再死一次。
葉啟木咬住了煙嘴,沒點火,狠狠吸了一口乾煙。他倒不是多愛抽煙,但研究所出品的煙裡有鎮靜劑的成分。
他抬起胳膊,開始射殺那些漏網之魚。
紙人來得又多又急。臥室裡,碎紙滿天飛。一直堆到了葉啟木腳踝的位置,這些紙人才偃旗息鼓。
結束了。窗外已經很久沒有紙人飛進來。葉啟木辛辛苦苦攢的陰兵,居然在這一晚損失過半。但房東的損失應該更為慘重。
他揉著自己的肩膀,停手。扭頭,唯一活下來的小鬼“砰”
的一聲關掉了臥室門,神色有些驚恐。
葉啟木垂下眼眸,看向了客廳裡躺著的屍體。
蒙著的床單被人解開,屍體白色的肋骨暴露在空氣中,紅色血肉的邊緣甚至能看見細細的咬痕。看尺寸,應該是還沒小獸咬出來的。
一張掛在電風扇上的白色紙片飄落下來,剛好掉在了葉啟木的臉上,又往下滑落。
葉啟木抬起手,撚起這張符紙,掃了眼上麵的字,“天煞孤星”
。
倒是和他很配。
“被小鬼偷家了。雖然也沒什麼用,但這可是我珍貴的隊友啊……”
他來到臥室門口,敲了敲。當然是不會有人開門的。
葉啟木撞開門,在簡陋的房間裡掃了一圈,然後打開了衣櫃。
穿著白色喪衣的小鬼縮在衣櫃角落,表情在瑟縮和猙獰間切換。齜牙咧嘴,牙縫裡全是紅色的血跡。
葉啟木抓住它的頭發,把它提了起來,然後狠狠往衣櫃上撞去,另一隻手握著槍,把槍.管往它的嘴裡塞去。
被架起來的小鬼隻覺得頭皮都要被撕裂了,腿在半空中亂蹬,灰黑的皮膚上浮現出青紫的血管。
葉啟木的眼眶裡布滿血絲,他瞪大了眼,表情扭曲又誇張:“給我,吐出來。以為我會怕和房東簽合同嗎,崽種。我早就不想活了,你想死嗎?”
小鬼被槍.管堵住了喉嚨,“唧唧”地叫了起來。
它的如同猴子一樣細長的手指握住了葉啟木的手腕,不停掙紮著。不住乾嘔。
多餘的血水從嘴角位置溢了出來。
“忘了你吐不出來。”葉啟木喃喃,“那你還是去死吧。”
就在他準備扣動扳機的刹那,微弱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哥……哥……”
葉啟木一愣,驟然回過頭。
幾米外,一個白色的人影子站在那,穿著研究所的製服。臉還是青年時的模樣,但頭發斑白,背也有些佝僂,看上去蒼老了十幾歲。
光線太暗,製服的款式有些陌生。但研究所的標記總不會錯的。
“啟枝?”
葉啟木顧不得手裡的小東西,匆匆忙忙打開了生死簿,翻閱到了後半截。
葉啟枝的名字還在上麵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