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問心被營救出去後,先是搭乘飛機到了國外見了自己父親一麵,元成在這度假。
然後又搭飛機回去,再輾轉著回到了封山鎮。
他要在這等贏舟出來。
雖然在封山鎮等著也沒什麼用處,但元問心莫名有些不安。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立秋了。封山鎮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整個大封山也被濃霧籠罩,與世隔絕。
因為天氣不好,這裡的信號時有時無。自己搭的衛星天線都不好使。
哪怕是私人通訊,也要等頭頂的衛星經過。
元問心想,對乾淨、方便、舒適的追求,或者說,對科技和文明的追求,大概才是人類永恒的追求。
所以山裡的人更愛往大城市跑。不僅是為了賺錢。
這種山區隱居,對元問心來說隻有乏味和煩躁。更彆提縣上最繁榮的地方也就一家沙縣小吃。山民家裡倒是有些好東西,但好不好吃隨緣。
封山鎮的大霧隻持續了一天。第二天醒來,窗外陽光明媚。
元問心掏出手機,問高價請來安保隊:“今天山裡什麼情況?霧散了嗎?”
安保健氣十足地回答:“元少,霧已經散了,您隨時都可以進山!”
元問心一愣:“我進什麼山?我不是剛出來……”
對麵也是一愣:“您不是想橫穿大封山嗎?”
他們說的話似是而非。而元問心很確定,和他對接的人從來沒變過。
元問心的聲音輕顫:“黑山溝的衛星圖呢?”
對方沉默了片刻,回答:“元少,大封山裡沒有一個地方叫黑山溝。”
元問心愈發不解:“贏舟呢?荀玉呢?”
“……他們是誰?”
元問心怒道:“就是之前和我一起來的人!”
救援隊是和贏舟、荀玉他們見過的。
“可是,”在場所有人都麵麵相覷,“您是一個人來的啊?”
元問心震驚道:“你們……開什麼玩笑?!”
然後元問心發現,這些人似乎沒有在開玩笑。
他去護林隊,曲目朗嘎還是那個曲目朗嘎,但隻養到了三毛。笑起來還是樂嗬嗬的。
荀玉還在,隻是十二三歲就出了車禍。元問心飛到了墓園,看見了荀玉的墓碑,遺像上的少年如此年輕。
至於贏舟——
“你什麼時候有個弟弟了?
”元成摘下老花鏡,一邊看財經報紙,一邊反問,“我倒是想多生幾個,免得你一直氣我。你媽又不乾。”
“領養?我們元家沒領養過孩子。”
……
……
老宅裡,屬於贏舟的房間沒了。
他們的合照沒了。
元問心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贏舟留下的痕跡。
他失魂落魄的模樣過於明顯。這幾天瘋了一下地查資料,在各個城市飛來飛去。
這一異常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媽媽說:“寶寶。你最近壓力太大了,媽媽給你找了個心理谘詢師。”
元問心搖頭,甚至有些怒意:“我沒病!”
他第一次體會到了贏舟的感受。
在沒有經曆類似的事情前,所有的理解其實都很表層,並不是真正的感同身受。
所有人都說,你的記憶是假的,是你的癔症、幻覺。
可那麼多相處的時間、那麼多回憶、那麼喜怒哀樂,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他又一次坐車,回到了封山鎮。
元問心背著徒步登山的裝備,在大封山的入口處徘徊。
這次,他是偷偷出來的。他聽見了,父親和母親正商量著,把他送到國外去治病。
但他沒有病,有病的不是他。
他要進山,元問心還記得路。他要去找黑山溝,哪怕隻能遇到地震後的碎石,那也證明他的記憶沒有錯。新聞上,沒有報道大封山的地震。
但就在他走進山的時候,一隊人從後麵的村鎮開著車趕來。
那是他父親請來的安保隊。
元成坐在輪椅上,被人從車上推了下來。
他用拐杖指著元問心的鼻子,大吼:“你發什麼瘋?!不要命了!給我回來。”
元問心的唇顫了顫:“爸……我要去找贏舟。”
元老爺子痛的胸口劇痛:“我們家裡,根本沒有那麼一個人。要我說多少次。你知不知道你媽媽這段時間有多難過?!”
元問心知道,他當然知道。
可是……
如果一切都是幻覺,那麵前的家,真的是他的家嗎?
元問心歎了口氣:“好吧,我跟你回去。”
他往前走了兩步,然而,趁著其他人放鬆警惕,猛地掉頭,朝大山裡跑去。
周圍的保安紛紛湧上前,想要抓住元問心。
元問心沒有回頭,他跑的越來越快。漸漸地,一隻隻黑色的蝴蝶從他背後飛出,縈繞在他身側。
他瞪大了眼,瞳孔裡倒映著蝴蝶的影子。
元問心的腦海裡閃過了很多畫麵。
他慢慢停下步伐,任由身後的安保抓住了他的身體。
“你們……”他看著麵前被黑霧籠罩的山穀,“我想起來了。”
黑色的蝴蝶撲在了周圍人的身上,在瞬間變得血紅。
蝴蝶扇動翅膀,蓋住了他們的身體。
幾秒後,蝴蝶散去。原地隻剩下一具具屍體。
但這些人的血液,是彩虹色的。
元問心臉上的油彩正在脫落,他的皮膚在融化,露出底下彩虹色的肌理:“你們都是小醜,我也是。”
這個世界,正在消失。除了麵前被黑霧籠罩的大山。
他知道,作為一個小醜,他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或者說,在贏舟的世界裡,“元問心”的劇情已經落幕。
所以,元問心的存在與否,並不重要。
元問心擦著臉上融化的彩蠟,他快徹底消失了。但依然固執地看著贏舟離去的方向。
元問心喃喃:“贏舟。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無論結局是幸福還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