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一切,要麼全無。」
在得知這句話是詩人蘭波所寫之前,我還以為這是心理醫生對完美主義者的一種總結歸類。
我並不具備文學上的天分。
我缺乏最基本的同理心,也不夠敏感,無法共情他人,不能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
我自私自利,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隻為達成目的。
比如,從不用香水的我購置了第一瓶男士香水。
其實我不喜歡這種人工合成的氣息,或者說,任何有存在感的味道都讓我不舒服。
我的嗅覺不夠敏銳,而控製這些香水在身上留下的氣味格外地難。稍微重一些,我的鼻子就會敏感到打噴嚏。
這真是一件糗事,我已經開始搜索抑製自己會因刺激而打噴嚏的方法。
對了。
這不是基因缺陷,而是幼年經常被父親打得鼻子流血、留下的後遺症。
我找尋著恢複嗅覺的方法,也耐心地探尋著香水在衣物留香的最佳劑量——隻因它能幫助我吸引小麥穗的注意力。
搜集小麥穗的喜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我知道她最愛的雪糕類彆是糯米糍,最喜歡的炒酸奶口味是芒果,每周六固定會和朋友去食堂吃手撕雞乾拌麵,她幾乎一直都在食堂用餐,最常去新食堂,吃過最多的一個菜是花膠雞魚粉。
我知道她的生理周期固定是二十八天,生理期的第一天上午會請假休息,她常吃布洛芬來止痛,運動細胞不發達,幾乎每晚都會被舍長拖出去跑步,我知道她不想跑,但會為了朋友而堅持。
我還知道她最鐘意的男香是Tom Ford的灰色香根草,最愛的女香是Bottega Vea的幻境,我知道她膝蓋稍向上的疤痕是被父親的仇人弄出來的,我還知道她喜歡穿長褲遮蓋住那些痕跡。
但我不知道能讓她立刻愛上我的咒語。
讓小麥穗愛上我,是一個更加、更加、更加漫長的過程。
我必須為此做出努力。
我觀察著小麥穗對不同男性的反應,窺探著她曾經讀過的每一本書,反複看她提到的每一個電影,截圖、下載、打印她空間、微信、微博、貼吧等等所有網站的信息和發言痕跡,收集著她對不同男性衣服、儀態、氣味、配飾等等等等的看法。
分析,歸類,推導。
我在大量的數據中發覺,她會愛上的男性類型,和我的朋友,完全吻合。
換一句話。
我的朋友,就是她的理想類型。
這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糟糕到過了好幾日,我還是無法像之前那樣對待我的朋友。
朋友很重要。
小麥穗也很重要。
我不想因此失去這難得可貴的友誼,更不想因此放棄小麥穗。
我猜測,朋友也是這麼想。
他大約心情會更加複雜。
因為他還認定我們是共犯——
尤其是在攤牌之後。
我們的父親曾經是同事,我們短暫地做過鄰居,我們讀著同樣的中學、大學,現在用著同樣的香水,有著同樣的穿衣風格,愛上同樣的人。
甚至連正在做的事情也類似,為了不動聲色地給小麥穗送東西,所以給整個班的同學都購置了一模一樣的補給。
醒悟之時,我的朋友將糯米滋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原本是打算遞給我的,而在我說出“李穗苗”後,他的手就僵在空中。
在意識到我們將要成為競爭對手後,他第一時間失去了冷靜。
我聽見他罵了臟話。
這大約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是可喜可賀。
中學時期被調侃不會講臟話,他也隻是笑笑,不說話,不會反駁,也不會辯論,不會為了刻意證明自己而出口成臟。
現在說得如此順暢,我想他一定是氣瘋了。
好脾氣的人被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