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千速在接到電話的1小時內飆車殺到。
倒不是她認為這件事多緊急,而是柚李在電話中語焉不詳,幾個關鍵詞:貓病了、醫療費、借錢——萩原千速立刻認定這孩子給人騙了。
海邊分彆後兩人保持了聯係,萩原千速知道柚李的公寓被燒了委婉提過可以給與一些幫助,被拒絕的同時也了解到了柚李的收入水平,以她的年齡著實不低了,而且前陣子她還找自己谘詢了租房注意事項,說已經攢夠錢,準備搬進允許養寵物的公寓裡了,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樣子。
也就這一禮拜沒聯係,怎麼都要借錢給貓看病了?!
請自己來看看二咪,還一再強調不要穿警服開警車,分明就是有鬼!
雖然她是個交警,但基本的警察素養一點不差,同學裡當刑警的也不少,看看今天是哪個幸運的詐騙犯被她送去蹲號子?
小咖啡店角落座位上,自以為能冷靜地說清需求的柚李難以自抑地哭了十多分鐘,用光了兩人包裡的所有紙巾,鼻子都擦紅了。
不知凶手的車禍、莫名的穿越、被焚毀的公寓、困窘的經濟,她都一一堅持過來了,就連那次生理期情緒失控,也迅速調整好了心態。她並不認為自己有多堅強,前世被寫畢業論文精神最緊繃的那段時間,也差點被周遭永不停歇的聲音吵到幾近崩潰,除了藥物,支撐她在這個過於吵鬨的世界活下去的,是周圍人給予的點滴善意。
而這一世,從一躍而起抓傷製造車禍的高尾,到公園裡確認有人不懷好意地在暗處盯著她,再到網吧小隔間裡的每一個無法徹底放鬆安睡的夜晚——萩原研二一直同她在一起,甚至不惜放棄了回到姐姐身邊的機會。
前世不忍看她餓凍的同村,為她申請各項補助的老師和校長,悄悄往她抽屜裡放牛奶麵包的同學,這一世的萩原研二。
她從未真的飄零孤苦。
千速拍著她的背把人哄好:“沒事的,柚李,不要有那麼大的壓力,二咪既然堅持了一星期,肯定不會有事的,你確定隻需要100萬嗎?不用擔心償還的期限和利息。”
千速的體貼反而令柚李喉嚨一緊,剛止住的眼淚又滾落了兩顆淚珠:“東江醫生說,基本上不會超過200萬……貓通常堅持不了那麼長時間。”
如果不好轉,就隻能死了。
千速歎息著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想起了弟弟犧牲消息傳來的那個下午。
她希望柚李不必體會那樣的錐心之痛。
到銀行轉賬後千速沒有多留,她知道柚李忙著賺醫療費沒有空餘時間:“你一個人沒關係嗎?”
“沒事的,”雖然眼睛還有些發紅,但柚李的情緒已經恢複了平靜,她揮手道彆,“東江醫生很負責,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會再聯係千速姐的。”
千速隨手將欠條丟進手套箱,雖然這才是第二次見麵,但柚李無疑是個倔強的姑娘,除非山窮水儘,她恐怕都不會再向自己求助了。
得想個辦法。
“廣田,浴巾放到哪裡去了?到住院貓打針的時間了。”
“二黑打針不需要浴巾裹著——我來吧。”廣田護士接過了同事手裡的托盤,打開籠門抱出了黑貓,常規查體後握著黑貓的後爪,找了一處針眼相對稀疏的位置,將針頭紮了進去。
“一點反應都沒有啊……是不是不行了?”同事小聲嘀咕。
“請不要說這樣的話,二黑是在配合治療。”廣田憐惜地摸了摸瘦骨嶙峋的黑貓,“它和它的主人都很努力,不會的。”
喂水喂食、清理籠舍,鋪上新尿墊,廣田把貓抱回籠舍貓窩中,打針都毫無反應的黑貓在她鬆手時抬頭蹭了蹭她的手腕。
廣田在貓籠前站了許久,直到同事喊她,才強笑著說要去一趟洗手間。
寵物醫院的洗手間清潔極好,因為遠離籠舍區,空氣反而比工作區更清新,坐在馬桶蓋上的廣田卻隻覺得窒息。
又到了這個時間……
短暫的掙紮後,她拿出手機編輯郵件:
椿柚李今日繳納了30萬元醫療費,其他諸事如舊。
按下發送後,廣田也按下了馬桶衝水按鈕,在嘩嘩水聲中沉沉地歎氣,她不知道組織為什麼要監視已經落魄至此的椿柚李,也不知道除了她還有沒有人在暗中觀察,更不清楚隱瞞那位借款人的存在有無意義。
但她想做點什麼。
至少,做點什麼。
柚李每天晚上收攤後,會到隻剩夜班醫生的寵物醫院看看萩原研二,順便拿走今天的收費單據。
“早點回去休息吧,如果前台算錯了醫療費,明天再找她也不遲。”東江醫生打著哈欠說,柚李知道東江醫生準備等自己走了關門到休息室睡覺,沒有多留,收起收費單離開了。
前台應該沒有算錯錢,柚李也對自己多年練就的算賬能力很有自信,所以,萩原研二醫療賬戶裡多出來的10萬元,是彆人偷偷存進去的。
不是東江醫生,而千速姐或者鬆田了解萩原研二的醫療費缺口,應該不會隻存10萬,會是誰呢……
10萬事件再次發生的第二天,東江醫生宣布萩原研二終於挺過了危險期,匆匆趕到的柚李安靜地聽完東江醫生的病情分析,和後期治療方案,如過去每一次一般點點頭,說都聽醫生安排。
籠舍區,柚李打開籠門,手掌輕輕拂過黯淡無光的貓毛,太輕了,她隻能感受到失去光澤的毛發劃過掌心,甚至感受不到皮下溫暖的體溫和呼吸起伏。隻摸了一下,柚李就收回了手,像是怕碰碎了還看不出任何好轉跡象的萩原研二,摸了摸貓臀下方的尿墊,還是乾爽的不需要更換,隻是一角翹了起來,伸手試圖撫平,但一鬆手,那一角又倔強地翹了起來,她便一遍遍徒勞地摩挲著那條折痕。
工作閒暇時,寵物醫院護士們會湊在一起聊天或者擼院內養的“貓院長”,廣田第三次抬頭打量駐足籠舍前的春柚李,欲言又止。
“廣田,彆光看著,把椿小姐帶去休息一下。”東江醫生皺著眉吩咐。
大多數人隻會防備過大的壓力把自己壓垮,卻不知道在壓力陡然減輕的那一刻,精神同樣會遭到巨大的衝擊,椿小姐……東江暗自搖頭,人都得靠自己。
廣田護士把柚李勸到等候區,給她倒了杯紅茶勸慰了一會兒才離開,卻聽身後的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