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他才望著虞瀅,語聲哽咽地問:“你真的是我的小嬸嗎?”
他聲音漸漸顫抖了起來,繼續問:“不是那個會打我和妹妹的小嬸,而是那個會給我買糖葫蘆的小嬸嗎?”
看到伏安那麼一副模樣,虞瀅心情微妙得輕點了點頭,“我是。”
伏安聽到肯定的回答,瞬間哭著跑了過去,抱住了小嬸。
“小嬸,你彆變回之前的樣子好不好?”伏安哭得稀裡嘩啦的。
虞瀅心頭一震,這是她第一次見堅強的伏安哭得這般淒慘。
虞瀅眼眶也逐漸紅了。
她把伏寧放了下來,然後蹲下身子把兩個孩子都抱入了懷中,通紅的眼眶也跟著濕潤了起來。
三個人一塊哭,伏危心頭甚是壓抑,迫切的想改變現狀。
虞瀅抱著兩個孩子,自穿越後就空落落的心底,在這個時候,似乎被他們填補了一些空缺。
虞瀅不禁回想自己是孑然一身來到這個時代的。
她會幫扶伏家,一方麵是因為自己無處可去,沒有安身之處。二是為了與伏危交好,盼著以後能有個安穩的生活。
最後一點,她讓自己有一個盼頭,一個不讓自己崩潰,而一直奮鬥著的目標。所以她一開始以賺銀子救扶大郎為目標,就是為了讓自己有努力活著前進的動力
可是現在,她不需要什麼努力或者前進的動力,她就隻單純地想救下安安寧寧的父母。
讓他們父母雙全,健健康康地長大。
*
何叔何嬸聽說有衙差去了伏家,所以連忙趕了過來,來時才知道衙差都離開了。
兩個孩子跟在虞瀅的身後,眼眶都紅紅的。
何嬸問:“這是怎了?”
虞瀅輕咳了兩聲,回道:“可能是衙差凶神惡煞的,把他們給嚇到了。”
何叔歎了一口氣,說:“那些衙差縣衙裡邊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也就隻會狐假虎威的欺負咱們這些老百姓。”
何嬸也是歎了一聲,隨而問虞瀅:“六娘你的身子怎麼樣了?”
虞瀅回:“好些了,再過兩日應該就能痊愈了。”
何嬸聞言,感歎道:“還是會些醫術的好,往常旁人風寒溫病的,沒個十天半個月都好不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六娘你的底子好。”
說著,轉頭看了眼院子,說:“今日你也彆忙活了,好生休息,我和你何叔幫忙收拾收拾。”
虞瀅也不逞強了,隻能拜托何叔何嬸了。
她還在病中,也不知方才伏危那一摔嚴不嚴重。再者大家夥的心情都很低迷,現在也不是與何叔何嬸商議做藥材買賣的時候,所以也就打算等明日緩過來後再商議。
何叔何嬸幫忙收拾的時候,伏安也收斂了情緒去捯飭自己一直照顧的菜地,而羅氏幫不上忙,隻能在屋簷下歎氣。
虞瀅想著伏危的摔傷,所以也帶著伏寧回了屋子。
她走到了桌子旁,舀了半碗溫水端道床邊,遞給了伏危。
伏危依舊垂著眼眸,看見她遞來的水,遲緩了一息後還是接了過來,低聲道:“多謝。”
端起抿了一口。
虞瀅在外邊的竹凳坐下,問:“可有摔傷?”
伏危把水放到了桌麵上,終抬頭看向她,麵色看著已然平靜:“隻是疼了些,倒不至於摔傷。”
“那腳呢?”
“也沒什麼大礙,讓你擔憂了。”伏危麵色平靜的回道。
虞瀅不大相信,她站了起來,走到了床尾。
伏危知道她想做什麼,腿動了動,似乎想要縮回腳,但卻是有心無力。
虞瀅看到褲腳上的腳印,略一撩開,便見他腳背往上一寸的腿骨位置已烏黑一片。
虞瀅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抬眼看向他,問:“你是故意摔倒的?”
想了想,又問“你知道他們會試探你的腿是不是真的廢了,所以就先摔疼自己,讓自己看著臉色蒼白,汗水涔涔,等再踩的時候,隻要你不動聲色,他們就看不出來,是不是?”
伏危沉默了片刻,終還是點頭,低聲應:“一半是這個原因,另一半就是做戲給他們看,讓他們先入為主。”
說到這,伏危低聲道:“我並未誤會你。”
虞瀅應:“我知道的。”
他是聰明人,自然能看得出來。
方才,她不過是為了打破僵局才與他解釋的。
二人談了一會,心情都緩和了些許。
下午,大家夥也漸漸緩和了過來。
因晌午的事情,大家都沒來得及吃中食。
虞瀅恢複了些精氣神,便熬了些白米粥。
等粥熬好了,才盛出了一碗留給自己,然後往陶罐裡邊打了最後兩個雞蛋,弄了雞蛋粥。
她沒什麼胃口,且剛退燒,不適合吃雞蛋,隻想喝一碗清粥。
飯時,伏安與虞瀅說:“小嬸,菜地都沒有事,小菜苗都好好的。”
虞瀅點了點頭:“那就好,再過半個多月,我們也能吃上第一茬的菜了。”
伏安重重地點了頭,然後又看向伏危,小聲問:“小叔,你沒事吧?”
伏危應:“無事。”停了停,又道:“今日晌午的事情,莫要說出去。”
伏安看了眼小嬸,應:“我知道,不能說出去。”
伏安害怕前小叔回來找麻煩,也害怕先前的小嬸回來,所以現在乖順得很。
伏危複而看向伏寧。
小姑娘被小叔看了一眼,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雖然一知半解的,但還是點了點頭。
虞瀅:……
人家小姑娘就是想和彆人說,也不一定能開口呀。
雖然沒有點名羅氏,羅氏也應了聲:“我有分寸,不會與旁人說的。”
*
颶風過去了,虞瀅還是與伏危住在一間屋子。
畢竟不能讓羅氏與伏安再回去睡地上了,反正睡一宿也是睡,睡兩三宿也還是睡,就暫且先這樣吧。
伏危也從一開始的不適應,漸漸地適應了過來。
小小的一張竹床,躺了三個人。
衙差來尋麻煩的事情,因著是不好的回憶,所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給忽視了過去。
第三日,恢複了精氣神的虞瀅因要找新藥商,所以早早便起了,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但伏危還是醒了。
虞瀅在發髻上簪上荊釵時,見他要撐著床坐起來,便看了眼還在睡的伏寧,輕噓了一聲。
伏危低頭看向躺得離自己很近的小姑娘,動作也就輕緩了許多。
見他坐起後,虞瀅才小聲的說:“我今日會與陳大爺說竹床的事情,應該三四日就能做好。”
聽到這話,伏危心下微一怔,但麵上卻不顯,隻道:“小心些。”
虞瀅簪好了荊釵,理著衣襟的同時點了點頭,然後又說:“總歸能安生了些,我今日會多買一些東西回來,不用過得這麼的窘迫。”
想了想後,繼而說:“我打算今晚請何家過來一塊用暮食,順道把我們打算接大兄大嫂出來的事情說了,再詢問他們是否要與我們一塊做藥材的買賣。”
伏危輕點了點頭,低聲應:“便按照你說的來做,”
虞瀅準備出門的時候,琢磨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轉身仔細詢問他:“你覺得何家可信嗎?”
伏危淡淡一笑:“你心中有了答案,又何須問我?”
是呀,若是不確定何家可不可信,她或許也不會提出拉扯何家之事。
“可我總覺得你比我看得深些,且看人也比我看得準,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虞瀅道。
伏危中肯的道:“何家是在時下最為可信的,若你去采石場贖人要找陪同的人,何家便是最好的選擇。”
說到這,伏危補充:“不管是去采石場,還是往後要在陵水村繼續生活,與何家交好,隻有利並無弊端。”
有了伏危這話,虞瀅心裡就更有底了。
從屋中出來,在外邊看到羅氏和伏安在捯飭菜地。
虞瀅走了過去,與羅氏說:“要不是何叔在颶風前就給咱們做好了門,恐怕也不知颶風過後,屋內會造成什麼樣,再有昨日也幫忙收拾了院子,所以我想著請何家過來吃個飯,娘你看如何?”
羅氏道:“這家裡邊事情都由六娘你做主,我聽六娘你的。”
虞瀅聞言,說:“那成,娘你在晌午時就與伏安去一趟何家,務必請他們晚上過來吃個飯,就說我做好飯菜等他們過來,要是他們不來,那飯菜就該浪費了。”
羅氏應了聲,虞瀅便也就出門了。
雖已經打算在吳記食肆做涼粉了,但因前兩日發了颶風,陳大叔也沒來,食肆也沒什麼客人,她自然也沒能送涼粉過去。
颶風過後,天氣涼爽了許多,今日估摸著點涼粉的客人也不多,所以虞瀅也沒做多少量。
荔枝冰膏,因沒有荔枝,也沒有做成。
在村口等到了陳大爺,因車上有人,虞瀅也沒有提起竹床的事情,等人都在雲縣城門口下了牛車後,虞瀅才提起。
“巧了,餘娘子你還真是問對人了,那會做竹床的人正好是我的堂兄弟。”
虞瀅聞言,試探的問:“那這竹床可還有便宜的餘地?”
“怎麼,外村人和同村人的價錢不一樣?”
陳大爺笑道:“還真有些不一樣,同村的幾乎都是親戚,怎可能收貴,對吧?”
這倒也是。
虞瀅又問:“那兩人躺的竹床,得多少銀子?”
“外人七十五文,但同村人是六十文,兩村離得近,我到時可以給你順帶捎過去。”
虞瀅:“那真是太謝謝陳大爺了。”
既然能便宜十五文錢,虞瀅自然是定了下來的。
原本虞瀅想看看再做一張單人竹床留給自己的,可轉念一想,不能太給何家添麻煩,畢竟一下子添兩件大件,總會被人惦記,所以也就作罷了。
而依著陳大爺所言,竹床得做三到四天,也不知道有沒有活,如果還有其他活,還需要等上一等。
虞瀅雖然不想等那麼久,但能省錢,還有人幫忙送回去這麼好的事,心想著多等幾日就多等幾日吧。
到時候最多就是厚著臉皮與伏危再睡幾日,總歸她是不想睡地上的,也不可能再讓那祖孫二人睡地上的。
打定了主意,虞瀅也沒有再想這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送了涼粉後,虞瀅便去了朋來客棧。
玉縣裡倒是有幾家客棧,但因虞瀅之前送過兩回藥去朋來客棧,所以她琢磨著自己之前在掌櫃與小二那處應是混了個臉熟的,所以打探起消息來也會相對的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