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震臉色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卻是沉聲道:“我離開後,照顧好自己,彆讓旁人欺負了。”
何叔也說道:“霍衙差與役差打好招呼了,會安排你做輕鬆一些的活。”
何敬點了點頭,然後埋下頭吃麵。
這一頓麵,是伏震夫婦三年來,也是何敬這一年來吃過最好的一頓飯了。
這幾人乾的都是體力活,虞瀅覺著一碗麵不夠他們吃,所以又讓小二上了三碗麵。
溫杏再吃了小半碗後,吃不下了便輕輕地推給了自己的丈夫。
伏震沒有說什麼,把剩下的麵端起吃完了。
麵吃完了,讓小二送了一些熱水去客房,讓他們洗去身上的泥垢。但伏震與何敬卻是直接在後院井邊直接就衝了水,而溫杏在屋中洗漱。
洗漱後,虞瀅想起大嫂的衣服實在是太過破爛了,便把自己唯一一套換洗的衣裳送了過去。
采石場做了三年的活,那衣服被磨損得都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袖口和褲腳都已經成爛得縫補不了了,勉強能遮體而已。
虞瀅敲了房門,道:“大嫂,是我。”
許久後,大嫂才來開門。
門開了,虞瀅才看清楚了伏安伏寧娘親的模樣。
已經梳洗過了,臟兮兮的臉,和淩亂的頭發也乾淨了,五官小巧,眼睛卻很大,長期勞累和營養不均,所以臉頰與眼窩略顯凹陷。
因著風吹雨打的,所以皮膚又黑又乾燥,嘴唇也乾裂得厲害,就是那一頭長發也很毛糙。
往後慢慢調理,養護,是能調理回來的。
儘管這副麵貌,但看著還是覺得像是年齡很小的模樣。
但一想到伏安都已經八歲了,大嫂的年紀也不會小到哪裡去,估摸隻是長了一張娃娃臉而已。
虞瀅說:“我給大嫂送了一身衣裳過來換洗。”
溫杏不善和人交流,有些怵,但想到是弟婦來贖了自己和丈夫,還是伸手做了請的姿勢,語聲顫顫的說:“請、請進。”
虞瀅入了屋中,把衣服放到了桌麵上,說:“這是我的衣裳,可能有些不合適,等回去後,大嫂再重新做過。”
“謝、謝謝。”溫杏小聲說。
虞瀅看向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能回去了。”
虞瀅轉身離開,走到了房門時,身後忽然傳來軟軟的聲音:“安安寧寧他們……”
虞瀅步子一頓,轉回身望去。
溫杏眼眶微紅,繼續問:“寧寧除了不會說話,他們有沒有健健康康的長大?”
虞瀅點了點頭,說道:“安安很懂事,會保護祖母和妹妹,寧寧也很乖巧,很聽話。”
聽到這話,溫杏直接捂臉哭了起來。
聽到妻子哭聲的伏震快步回來,看到門口處的弟婦,和屋子裡頭哭泣的妻子,不明所以。
虞瀅朝著他點了點頭,然後說:“我先回去了。”
虞瀅離開後,伏震問:“怎了?”
溫杏搖了搖頭,低聲說:“我想安安寧寧了。”
伏震沉默了幾息,啞聲說:“後日就能見著了。”
虞瀅回了屋中,打開了窗戶透氣,往陵水村的方向望去。
也不知道,她不在,他們這兩日過得怎麼樣。
不過才離開幾天,虞瀅就有些不舍了。她想,大概是自己也對伏家生出了依戀。
*
因少了虞瀅,伏家的氣氛很低迷。
伏寧不愛笑了,伏安也不愛說話了,原本熱鬨的小院,頓時安靜了下來。
因虞瀅這幾日不在,所以伏寧是跟著羅氏一起睡的,伏安則與小叔一塊睡。
以前不和小叔一塊睡,一則是因為新小叔與他們而言是個陌生人,二則是伏安不想看著祖母睡地上,然後睡在床上。
如今和小叔熟悉起來了,祖母也不睡地上了,所以伏安也沒有什麼不適。
晚上躺在床上,伏安睡不著得翻來覆去。
半晌後,他實在忍不住了,才在黑暗之中問:“小叔,小嬸沒有回娘家,是不是?”
伏危淡淡的“嗯”了一聲。
他生母很清楚,六娘是不大可能回娘家的,因為回娘家,就意味著身份有可能紙包不住火。
她看破,卻沒有說破,大概是沒有挽留的理由,也不敢挽留。
生母清楚,侄子隱約也是清楚,所以才會這麼一問。
聽到笑聲的肯定,伏安紅了眼:“那小嬸真的還會回來嗎?”
以前還盼著小嬸能早早離開伏家,可現在伏安一點也不想小嬸離開了。
伏危道:“你小嬸是個說話算話的人,若沒有意外,她說什麼時候回來就會什麼時候回來。”
明日,就是第四日了,她也該回來了。
“既然小嬸會回來,可為什麼小叔你這兩天晚上都睡不好?”伏安有些疑惑。
他睡不好,是因為擔心小嬸不會回來了,以後再也見不到小嬸了。
伏危一默,又聽身旁的侄子說:“小叔晚上睡到半夜都會醒來喊小嬸的名字,好像小嬸沒有離開一樣,我都聽得真真的,肯定是小嬸離開了,小叔不習慣了。”
伏危:“……”
沉默了許久後,他說:“你小嬸回來後,彆與她說這事。”
“為什麼小叔想小嬸了,不能說?”伏安的問題層出不窮。
伏危忽然有些不知怎麼回他的話。
“是因為小叔害羞嗎?”伏安又問。
伏危暗暗呼了一口氣,應付般的承認:“是的。”
“那我不說,讓小叔自己說,或許小嬸會開心。”伏安也不太在意這個,所以也沒有執著答案,他在意的卻是彆的。
“小嬸到底去哪裡了?”
人小卻老成的伏安也跟著歎了一口氣,幽幽的念道:“也不知小嬸有沒有挨餓,有沒有挨凍,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想我們。”
伏危聞言,微微斂眸,忽然想起她那股子韌勁,微微一笑。
“不會,你小嬸會照顧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