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過, 到了十月天氣逐漸轉涼。</p>
距離伏危收到養父霍善榮的信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p>
霍善榮的那封信，或許有為了穩住伏危的因素在, 肯定也有試探的意味。</p>
試探伏危是否知曉當年生父被害的真相。</p>
伏危心下對這養父縱使有萬般複雜的情緒，卻是沒有讓其影響到自己的判斷。</p>
做了二十年的父子, 伏危對霍善榮到底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知曉是個多疑之人，故而為了迷惑霍善榮, 伏危在過了半個月後才回信。</p>
不會太迫切, 可以讓多疑的霍善榮覺得他沒回信的這段時日, 是內心在糾結, 回信是舍不下父子之情。</p>
二十年的父子, 讓他對霍善榮有所了解, 同理，霍善榮也了解他。</p>
因為了解, 所以他們這對做了二十年的假父子，便是隔著數千裡，相互試探卻也不能掉以輕心。</p>
伏危起筆寫信, 許是沒有了真情實意，信上寫的都是虛與委蛇的話, 所以寫得絲毫不費精力。</p>
最後一筆落下後，收筆，待筆墨乾再折入信封中，隨意擱在了書桌之上。</p>
隻需瞧著哪日有時間, 再寄出去。</p>
眼神冷漠地掃了一眼便起身, 把椅子推入桌下, 轉身出了書房。</p>
出了屋中, 入目的灑在院中落日光輝，院子被一半金黃色的餘輝覆蓋，另一半則被遮掩在陰影之下，光影柔和。</p>
虞瀅與羅氏，還有伏寧正好在光影交界的地方，有說有笑地擇菜。</p>
望著這一幕，伏危臉上的冷漠散去，唇角微揚了揚。</p>
*</p>
十月下旬，霍太守收到了從嶺南蒼梧送來的信。</p>
定定地望著桌麵上的信件，遲遲未打開。</p>
立在一旁的心腹管事見主子久久未動，出聲詢問:“大人，謹之公子的信不看嗎？”</p>
霍太守回神，拿起了信，望著上邊熟悉的字跡，好似有一個甲子年沒見過了一般。</p>
這個孩子，他也曾用了心思去培養的。</p>
若不是那人之子，哪怕不是親生的，他也會留在身邊重用。</p>
拆開了信，隻寥寥幾句話。</p>
——二十年的養育之恩，暫且還不了，若是他日霍大人需要到，除卻違本心之事，會幫大人做一件事。</p>
——貴公子之事，我無話可說。</p>
這最後一句話的意思霍太守看得明白。</p>
無話可說，就是不會再有愧疚，若是他日步步緊逼，便會反抗。</p>
看完這幾句話後，霍太守忽然一笑:“這般巨變，竟沒有改變他的性子。”</p>
管事聽到主子的話，想起驚才絕豔謹之公子，暗自惋惜。</p>
“畢竟是大人親手教導出來的，自然樣樣都是出眾的。”</p>
聞言，霍太守歎了一口氣，把手中的信扔到桌子上:“是呀，是我親手教導出來的孩子，可偏是那個人的孩子。”</p>
他一生偽裝，便是枕邊人都沒有卸下過，也隻在父母眼前和這個曾以為最出色的兒子麵前卸下過。</p>
曾經的謹之，現在的伏危了解他。</p>
想到後宅裡邊的那一個親生的嫡子，頓感頭疼。</p>
因為是那個人的兒子，因為對他有所了解，正因此忌憚他會有出息。</p>
這個孩子他了解，他最終不會選擇養育之恩，隻會選擇他覺得是對的事情。</p>
而他二十一年前害伏危生父的事情，若是被知道了，在伏危的眼裡，那便是錯得不可饒恕的事。</p>
伏危便是雙腿殘疾，成了一無所有的罪臣之子，落魄至此尚能一步一步地成為知縣幕僚，後又與蒼梧太守搭上關係，處心積慮的讓太守親自護下他……</p>
這能耐，讓人驚歎，也讓他驚歎，忌憚。</p>
隻要他聽話不出蒼梧，一輩子安分守己的待在蒼梧，他便能讓他這一輩子無虞。但若是打定主意還要往上爬，便休要怪他不念這二十年的父子之情了。</p>
這般有能耐的孩子，為什麼就不是他的種呢？</p>
一想到這裡，又想到了後宅那個沒什麼感情的親生嫡子。</p>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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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虞瀅又去了一趟郡治。</p>
給太守夫人複診時，發現太守夫人沒有上妝，氣色明顯比一個月前改善了。</p>
臉色白皙紅潤了許多，眼尾的細紋都少了些許。</p>
因有效果，太守夫人一見到虞瀅，態度很是親昵。</p>
“可算是把你盼來了，原想去玉縣一趟，可這府中的雜務著實是脫不開身。”</p>
虞瀅笑意淺淺的給太守夫人把脈，隨而道:“貴人的脈象比一個月前要平緩了，表示這一個月調理得很好，接下來兩個月很有可能有所反應，葵水會偏黑，貴人屆時無須驚慌，是正常的。”</p>
太守夫人聞言，頓時一喜:“真的會通？”</p>
虞瀅應:“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有反應便不需要再愁，若是接下來兩個月內沒有任何反應，貴人差人送信到玉縣，民婦便立刻趕來。”</p>
虞瀅收了回了手，畢竟禍福皆在旦夕之間，所以言語上沒有給到準確的答案。</p>
太守夫人微微皺眉，但一年都等過來了，還能等不了這兩個月？也就並未說什麼。</p>
把手收回去，放下腕袖，道:“先前你給我弄的那些麵脂麵膏等物，再給我捯飭五份出來，前些天茶席，親近的婦人見我氣色好了，知道我用了這些東西，也都想要一份用用。”</p>
虞瀅應:“多做五份並沒有問題，隻是不是人人都適用的，第一回用之前，還請貴人提醒先在耳後或是手腕之處試用半刻，若是沒有任何不良征兆才可繼續用。”</p>
太守夫人思索了片刻，道:“總歸明日餘大夫還在郡治，那不若看看你上午得空還是下午得空來這做客，我讓她們順道過來，你也都給她們仔細瞧一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