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念頭出現在羅睺腦中。
逃——
對混沌魔神來說, 逃跑從來都不丟人,明知不敵卻要和對方硬碰硬才純屬是腦子有病。
當然凡事也有例外,混沌魔神也沒想到盤古會開天辟地, 為了混沌世界不破損,他們不得不團結起來和盤古死磕。
盤古是厲害, 但他能以一敵千嗎?
千打一個, 他們穩贏。
可結果卻是, 絕世猛男盤古一斧頭一個混沌魔神。
千魔神堆起來還不夠他一斧頭劈砍的。
——千混沌魔神對應了千大道,新生的洪荒世界能如此強大,離不開混沌魔神的傾情奉獻。
他們的道體被劈碎成為新生洪荒世界的養料,體內的鴻蒙紫氣被抽出,成為構成洪荒的種種法則。
而一個一誕生就擁有千大道的新生世界,祂怎麼可能不強?
祂若不強, 對得起混沌魔神的“付出”嗎?
身為混沌魔神中的一員,羅睺此時沒心情想那麼多,他隻關注一個問題,那就是——
鴻鈞是如何找到他的?
若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那就意味著他永遠無法規避這一點。
——他的行蹤在鴻鈞眼中是透明的。
這對羅睺來說,無異於等同把命放在彆人手上。
羅睺如何能容忍這一點?
他用指尖輕點滅世黑蓮的花瓣,漫不經心地問道:“鴻鈞, 我有先天至寶遮掩氣機, 就算是天道也不可能算出我的行蹤。所以, 你是怎麼找過來的?”
說到最後一句時,羅睺的聲音陡然拔高, 強大無匹的氣勢肆無忌憚地散開,壓迫力倍增。
但凡來人抗壓能力差了一點,隻怕恨不得把一切都告訴他。
可惜, 羅睺遇到的是鴻鈞。
鴻鈞恍然未聞,他怎麼會告訴羅睺這個秘密,這豈不是主動替羅睺清理弱點。
造化玉碟白光乍現,每一次閃現都帶動一條條天道秩序,無儘的法則之力傾瀉,恐怖無比。
羅睺見鴻鈞不回應自己,倒也不意外,應該說若是鴻鈞正兒八經地回答他,羅睺隻會覺得其中有詐。
但這並不影響羅睺嘲諷鴻鈞,陰陽怪氣道:“鴻鈞,我該叫你混沌魔神,還是叫你天道的打手?”
“你身為混沌魔神的傲氣呢?”
還在混沌時期,鴻鈞素來獨來獨往,從不與任何混沌魔神合作,端的是一派仙人風範。
開天大劫時,迫於盤古帶來的巨大壓力,鴻鈞才不得不和其他混沌魔神聯手對抗盤古,名為聯手,仍是各自為陣。
這才過了多久,目下無塵的鴻鈞竟然成為了天道的走狗。
想到這,羅睺的眼神越發輕蔑,譏諷道:“鴻鈞,你的傲骨該不會是被盤古一斧頭劈碎了吧?”
還不等鴻鈞回答,羅睺笑道:“也是,鴻鈞,你的道體當時可差點被開天斧劈成兩截。”
都是圍攻盤古的主力,羅睺親眼見證了鴻鈞難得一見的狼狽。
鴻鈞被盤古一斧頭劈飛,受慣性的影響,如流星般橫飛進了混沌深處。
紫衣破碎,染上大片大片的鮮血,臉色慘白如紙,渾身骨頭儘數斷裂,搖搖欲墜,絲絲縷縷的本源之力不受控製地溢散開來。
這就算了,當時除了盤古外誰不狼狽。
可最重要的一點是鴻鈞在緊要關頭逃跑了。
對,鴻鈞乾脆利落地舍棄鴻蒙紫氣,亡命飛遁,逃離了混沌魔神的埋骨之地。
至於羅睺在乾什麼?
羅睺當然也施展遁術逃亡,他怎麼可能跟那群明知不敵,仍要死撐的混沌魔神一樣。
但可恨的是,他的逃命速度竟然比不過鴻鈞。
經常在混沌世界惹事生非,偶爾踢到鐵板,不得不全力逃遁的羅睺竟然比不過鴻鈞的逃命速度。
這件事一度讓羅睺非常困惑。
羅睺忍不住問道:“鴻鈞,你的遁術是從哪學的?”
羅睺敢用魔祖之名起誓,鴻鈞逃跑的功夫真的是冠絕混沌,估計隻有精通空間法則的揚眉能和他較量一番。
這一次鴻鈞終於有反應了,造化玉碟從指尖倏然劃過,一點微光漸起,光芒越發璀璨,昏暗的洞穴亮如白晝,混沌靈寶的氣息肆無忌憚地朝羅睺壓去。
羅睺黑發披散,如在水中沉浮,肆意張狂,睥睨洪荒。
誅仙四劍化為劍光,出現在羅睺身側,充斥無上殺氣的最強之刃又變為沉默的守護者,替羅睺擋下所有的威壓。
但誅仙四劍畢竟不是專門的防禦法寶,雖然大部分的威壓被誅仙四劍扛下,但仍有一小部分威壓襲向羅睺。
羅睺麵色微不可察地蒼白一瞬,轉而恢複如常。
羅睺暗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趕緊逃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他指尖輕動,誅仙四劍受到牽引,以一個詭異的頻率共振,強烈到可怕的波動四散開來,巨石被震碎成齏粉,塵土順著劇烈到可怕的能量共振,以銳不可當之勢襲向鴻鈞。
鴻鈞早已察覺到不對,一個玄黃色的小旗子憑空出現,玄黃之氣交織,金花怒放,形成一個金色的光幕,牢牢護住鴻鈞四周。
鴻鈞輕輕一晃,旗麵上陡然現出萬丈金光,金光四射而去,襲來的聲波和塵土狠狠撞在金光之上,被彈了回去,金光如水波般輕輕蕩漾,轉而恢複平靜。
待看清這到旗麵後,羅睺抓住滅世黑蓮的手忍不住收緊,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字一句道:“中央戊己杏黃旗。”
又是一件防禦靈寶!!!
他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走了什麼背運?遇到的敵人幾乎人手一件防禦靈寶。
先是人參果樹的地書,再是清的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然後是鴻鈞的太極圖和眼前的中央戊己杏黃旗。
羅睺似乎意識到什麼,猛地抬頭。
之前鴻鈞追殺他時一直用的是太極圖,那麼他為什麼要舍棄威力最大的太極圖,而選用極品先天靈寶中央戊己杏黃旗?
為了顯擺自己的靈寶夠多?
羅睺直覺鴻鈞沒有那麼無聊,那就是——
太極圖另有用處。
羅睺心中生出無數念頭,很快他眼底泛起一片猩紅。
陷仙劍毫光驟起,任憑造化玉碟的白光再盛,都無法徹底壓製它,反而被紅光喧賓奪主。
整個洞穴被染得通紅,像是被鮮血浸泡過一樣,鼻息間似乎都能聞到濃鬱嗆人的血腥味兒。
這時,陷仙劍動了,以摧枯拉朽之勢豁然斬向洞穴深處,劍氣排山倒海,縱橫交織,仿佛能撕裂世間的一切。
但隻聽得一陣金玉相撞之聲,陷仙劍的全力一擊被什麼東西擋了下來。
洞穴依舊完好無損。
——是太極圖。
羅睺自嘲一笑,他早該想到的,這處洞穴雖然經過加固,防禦力空前提高。
但它也不可能在誅仙四劍的共振之下保存下來,除非有其他頂級靈寶的保護。
隻是沒想到鴻鈞手筆如此之大,為了截斷他的退路,不惜出動先天至寶——太極圖。
該說鴻鈞真看得起他嗎?
羅睺仰天而笑,黑發狂舞:“鴻鈞,我該誇你準備充分,還是該說你未戰先怯?”
為了防止他逃脫,鴻鈞還真是不遺餘力。
鴻鈞眸中混沌沉浮,看不清情緒,半晌,他輕歎一聲,道:“羅睺,你何必逞口舌之力?”
鴻鈞揮手一招,一副玄妙莫測的陣圖緩緩展開,分作黑白二色,宛如兩條首尾相連的遊魚,霞光萬縷,瑞彩千條。
此圖一展,天地失色,日月無光,四周的空間扭曲起來,化為混沌鴻蒙,層層黑白相間的符文閃現,流轉出種種神秘的道韻。
正是可以化解一切攻擊,突破一切防禦的先天至寶
——太極圖。
身受重傷,後路又被斬斷的羅睺反而不著急了,他頗有閒情逸致地敲擊誅仙劍的劍柄,聲音斷斷續續,曲不成調。
羅睺身姿慵懶,斜靠在滅世黑蓮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鴻鈞,眸中一片幽寒,深不可測。
隱隱約約有一股讓人戰栗的氣息擴散。
麵對這個狀態的羅睺,強大如鴻鈞都有點遲疑。
他不怕羅睺歇斯底裡,那隻是困獸之鬥,隻需撐過“困獸”最瘋狂的反撲,羅睺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現在,鴻鈞有預感他若想徹底抹殺羅睺,那麼他要付出的代價絕對會超出他的承受範圍。
——陷入絕境的混沌魔神足以爆發出驚呆世人眼球的殺傷力。
在鴻鈞衡量得失時,識海中傳來一道聲音。
“本體,羅睺笑得好瘮人。”善屍躲在鴻鈞的識海中,感到寒毛直豎,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善屍,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廢物。”惡屍依舊不遺餘力地給善屍添堵。
正當善屍想反唇相譏時,被鴻鈞毫不留情地鎮壓了。
他一點都不想讓善屍和惡屍在他識海中開座談會,所以趁著還隻有苗頭,趕緊鎮壓。
羅睺察覺到鴻鈞的遲疑,輕笑一聲,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都是混沌魔神誰不知道誰啊?
鴻鈞雖然長了一副矜貴端持的外貌,但他可最會審時度勢,任何危害到他的存在都會被一一鏟除。
想到這,羅睺輕笑一聲。
他的眸光冰冷徹骨,沒有一絲溫度,像是從九幽之下走出來的魔王!
冷漠無情,又君臨天下。
誅仙四劍淩空而起,五色毫光漸起,一股威懾寰宇的凶煞戾氣激蕩而出。
殺機慘慘,白霧冥冥。
羅睺一劍斬下,萬千劍光朝鴻鈞攻去。
劍勢滔天,劍光不朽,仿佛要斬滅天地規則,誅儘大道箴言。
中央戊己杏黃旗散發著古樸的氣息,威壓厚重。
不斷湧出一朵朵金花,形成一個巨大的金色光幕,將鴻鈞牢牢護住。
“鏘——”中央戊己杏黃旗被劈中,發出一聲慘鳴聲,光澤瞬間黯淡,直接化為一道流星橫飛出去。
鴻鈞握住造化玉碟的手微微收緊,即使羅睺本源受損,但僅憑他一人就想對抗擁有誅仙四劍和誅仙陣圖的羅睺,到底有些托大。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
已經做了決定,斷沒有中途打道回府的打算。
察覺到本體的心緒難明,善屍興致勃勃道:“本體,不行的話把我放出去,我來幫你。”
他也想和羅睺較量一二,而不是一直躲著羅睺走。
“本體,你連一個本源受損的羅睺都解決不了?”
聲音森冷可怕,像是從地獄傳來,讓人膽戰心驚。
聽到惡屍的本音,善屍嗤笑一聲:“惡屍,你終於舍得撕下那層偽裝了?”
明明渾身都是最黏膩的惡意,卻偏偏要裝作一副溫柔和善,光風霽月的模樣。
講真每一次看到惡屍的偽裝,善屍都要出現生理性不適。
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每當他和惡屍一同出現,往往彆人都會更加信任惡屍,把審視的目光投向他,似乎他要做什麼壞事一樣。
明明他才是本體難得的一絲善意。
他就算性格惡劣一些,也斷然做不出太過分的事情。
可惡屍呢?
他卻可以用最溫柔的表情做出最惡毒的事情。
上一次惡屍摻和進族之爭,他憑借一張好皮囊,混進羽族之中。
——羽族幾乎都是顏控,純粹看臉。
有一隻漂亮的雌性藍尾鴝看上惡屍,一顆真摯的少女心全部撲在惡屍身上。
惡屍卻一邊輕笑著接受對方的愛意,一邊毫不留情地屠儘她全族。
善屍看不下去了,出手救了對方一命。
不過因為他和惡屍如出一轍的外貌,對方不僅不感激他,反而想要和他同歸於儘。
遭受無妄之災的善屍:……
罷了,畢竟是受害者!
*
善屍收回思緒,剛好聽見惡屍又在陰陽怪氣本體。
作為鴻鈞的頭號舔狗,善屍回嘴道:“惡屍,你又算什麼東西,竟敢在本體麵前叫囂。”
不過是仗著本體沒辦法抹掉他的意識,這才敢如此囂張。
但凡本體找到辦法抹消他的神識,信不信跪得最標準的絕對是惡屍?
惡屍不屑道:“你又算什麼玩意兒,不過是本體裝魔氣的容器罷了,你難道真的認為隻要事事順著本體的心意,本體就會善待你?”
“善屍,你都活了多少年了,能不能彆那麼天真?”
善屍和惡屍在鴻鈞腦海中瘋狂爭吵,一整個大型菜雞互啄現場。
看似轟轟烈烈,卻連對方的油皮都沒有蹭到。
隻有一個人受傷的成就達成了。
鴻鈞負手而立,神情悠遠,看似飄渺若仙,如果有人熟悉鴻鈞,定會知道鴻鈞此時的心情糟糕透底。
他以為他是來和羅睺做個了斷的,萬萬沒想到他差一點被自己的善屍和惡屍了結。
鴻鈞腦中嗡嗡作響,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一麵是咄咄逼人的羅睺,一麵是瘋狂拉自己後腿的善屍和惡屍。
若不是鴻鈞確定斬屍證道之法乃是自己根據造化玉碟獨創的。
他可能真的會覺得自己中了其他混沌魔神的奸計。
——用屍來消磨自己的精神!
每次斬去一屍,他的情緒都會相應減少。以前他不在意這一點,但想到寄托了他大部分情緒的善屍和惡屍,鴻鈞不得不在意起來。
善屍看似聽話,但每一次幫忙都是隻動嘴不動手。
惡屍更是從頭到尾都隻會和他作對,淨給他添亂子。
這一次危機過後,他要重新推演斬屍證道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