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仁趕過來後, 見鎮民已經大致來齊,他充當帶路的招呼大家帶上武器出發。
一群青壯年有的扛鋤頭、有的拿柴刀、還有人手持鋒利刀刃卡在約一米長木棍上的遠程武器,武德格外充沛。
他們沿著馬路浩浩蕩蕩趕往山潭。
趙如眉慢條斯理跟在疾步行走的人群後方, 就像順路而行。
小原川矢目送眾人背影消失在視野後, 略作思考, 選擇騎上久仁的摩托車從另一條路趕往他沒有上鎖的雜貨店,搬了一大袋用於衝泡的涼茶粉,又回到自己診所。
雖然每次回目一旦開始,往往隻能持續不超過十天。但在足夠多的回目記憶累積下,尤其是有關安眠藥的研究,小原川矢經驗已經格外豐富。
他提著一袋涼茶粉,從診所穿過客廳來到廚房, 開始打火燒水。
趁著煮水間隙, 小原川矢又回診所拿上一瓶特效安眠藥跟醫用研磨工具,開始計算份量。
停屍房外。
竹本喜久特意隔著將近百來米, 用觀察周圍作為掩飾,偶爾瞟兩眼低矮的停屍房。從左轉移到右, 這座低矮停屍房彆說窗戶,連第二扇門都沒有。
這反倒給竹本喜久省了不少功夫, 他隻要盯著沿街的鐵門就可以輕鬆監控。
驚嚇值還剩下61點。
至多再蹲守四個小時,玉井下那邊肯定已經成功。到時他就可以暫時撤離想法子提升驚嚇值,考慮到今晚事關重大,竹本喜久已經做好動用氣息抑製劑的準備。
竹本喜久退到停屍房對麵的山頭,雙方相隔近一百來米, 他隻能看見鐵門有沒有打開,但這也足夠了。
反正他的作用隻是活體攝像頭。
竹本喜久看了眼自己近七萬的熱度,在心底歎了口氣, 自言自語:“趕快結束吧……”
按主線任務的副本結算積分x1.5倍獎勵,他這七萬熱度最終積分能達兩千多點,這還沒算副本積分。再苟兩天熱度,滿打滿算的話,他大概率能突破五千積分。
對一階玩家而言,隻要能賺回一千點積分,用於購買限購的10點屬性,這就算保底了。
作為通關十來個副本,單次結算最高積分才三千的竹本喜久而言,他現在已經非常滿足。恨不得立馬結束副本買屬性開寶箱,拿到岸山組的獎金,回家躺五天緩一緩。
想到岸山組獎金,竹本喜久警惕起來,他得編個沒有破綻的試探過程才行。
雖然玉井下是東夏國玩家,但這回他之所以能這麼輕鬆,甚至接到1.5倍的變更主線,全都仰仗於她。要不是國籍不同,他恨不得當場奔現,抱緊大佬的腿不撒手。
即使之後碰麵機會不大,竹本喜久也不想得罪玉井下,畢竟以他翻倍的通關副本數,他比彆人碰上玉井下的概率要x2倍。但他又擔心岸山組找麻煩,因而隻能在向岸山組彙報的試探過程上做文章。
早做準備總比臨時抱佛腳強。
[主播忽然這麼認真,應該是在猜測送葬人的真正身份與實力吧。]
[其實有保鏢妹妹打頭陣,主播隻要確保自己不死就行了。]
[確實。]
[嗚嗚嗚大佬真香啊。]
大彈幕:[我先短暫的去妹妹那邊看兩眼,主播千萬要苟住!]
看著強行從眼前飄過的大彈幕內容,竹本喜久已經佛係了。比起那些不聲不響切視角的,他甚至覺得這個走之前還給一個大彈幕的觀眾可真闊綽大方。
趙如眉這邊因都是青壯年鎮民,再加上怒氣增益,一行人的五維屬性絕對突破了20點,趕起路來效率賊快。
隻花了十五分鐘跨越數公裡的筆直馬路,準備進山。
“你也進山?”
有個五大三粗的鎮民留意到跟在身後的嬌小女生,語氣很不客氣,“彆看熱鬨了,快些出去,出去!你這小身板,要是被鬼發現,估計幾下就讓鬼弄死了!”
一時間,大半鎮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紮著雙馬尾,五官白皙稚幼的年輕女生身上,大多是打量與不滿。
“殺鬼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我們也騰不出功夫來保護你,快回去。”
“就是,這裡山勢陡峭,你一個女孩子能爬得了嗎?”
“彆在這裡拖後腿了。”
聽著這些鎮民的議論,久仁擰了擰眉頭,斟酌說:“她是町田大學新聞社的成員……”
“因為打算搜集鬼愁鎮上的素材撰寫成為新聞稿到時候發布在報紙上,總覺得不記下最有意思、最勁爆的內容,好像體現不出大家的英勇,也呈現不了鬼愁鎮的魅力。”
玉井下對眾鎮民的不滿報以從容一笑,嗓音清脆悅耳,慢條斯理說:“我會把殺鬼的過程改成獵殺野獸,如果不親身體驗,很難寫出真正的精髓。請諸位放心,我會跟在久仁哥身邊,儘量不給你們拖後腿。”
“大家不用擔心我體力不夠,我在學校可是三千米田徑冠軍,連一些男性運動員都跑不贏我!”說起這些榮耀,玉井下張口就來,舉手投足的從容自信給了眾人極大的說服力。
“這麼厲害啊?那我們要是走贏了你,豈不是比那些運動員還要厲害?”有鎮民舉一反三。
“從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玉井下笑著點頭,“贏了我,就相當於贏了那些運動員了,不過大家的贏麵應該不會太高。”
鎮民:啊,這該死的勝負欲!
“既然這樣,那你跟緊久仁,不管走多遠,都彆喊累。”一位鎮民說,“我們可不會停下來等你。”
“沒問題。”
玉井下輕鬆應下。
接納女生一塊進山的鎮民們除了觀察周圍山勢環境外,還多了一項時不時看女生狀態的暗地較勁心態。
跟在久仁身邊的玉井下看似是附庸,實則卻是領路人。算上六十七位鎮民,一共六十九人的隊伍臨近山潭景點時,玉井下步伐未停,選擇偏移山潭,徑直往墳山那個方位趕去。
接連翻越四座山林,玉井下大氣都沒喘一下,其他鎮民心裡憋著一股較勁的氣,也埋頭跟著兩人走,又馬不停蹄地翻了兩座山。
“我聞到鬼的氣息了!”
在一眾鎮民心裡泛嘀咕時,久仁在玉井下的悄聲暗示下,興奮開口。
“真的?鬼就在這附近?”
走得渾身出汗的鎮民瞬間警戒起來,環顧四周草木,用力抽了抽鼻子。
“是的,這氣息有點淡了,那個鬼應該是從這裡路過,你們沒聞到嗎?”久仁先發製人,有些疑惑地望向其他鎮民。
在大部分鎮民猶豫時,忽然有個鎮民含蓄說:“我也聞到了,但隻是一點點。”
久仁忍不住看了眼說話的鎮民,點頭誇讚,“你鼻子真好。”
一時間,個彆鎮民忍不住懷疑自己的鼻子,控製著幅度緩慢抽氣。
“哪裡哪裡,隻是稍微靈敏一點點,我聞不出鬼去了哪個方向,還得靠你。”這位個子不高的鎮民壓抑著臉上喜色,謙虛裡摻雜著一點點得意說。
久仁:“……”
如果不是真的沒味道,他都險些要懷疑自己鼻子了。
在玉井下麵朝方向暗示下,久仁帶著鎮民繼續翻山越嶺。但凡他們有個地圖導航,就會發現自己在走Z字型,並且越走越靠裡。
“誒,那不是中穀家的田嗎?”
當鎮民來到山頂上眺望周圍風景時,有位鎮民伸手指著一個方向大呼小叫。
其他鎮民連忙靠近觀察,發現下麵還真是中穀家的田。要知道中穀家的田可是在靠近鎮委會中心那一片挨著馬路的區域啊,他們這是又給繞回來了?
“現在快三點了,興許那個鬼就藏在這附近山頭,打算等天黑就衝進鎮中心鬨事。”玉井下嗓音清脆說。
“有道理!”
除了這個理由,其他鎮民實在想不出為什麼鬼會繞這麼大個圈靠近鎮中心。
這反倒更加劇了鎮民殺鬼的念頭。
久仁默默埋頭帶路。
眼看離約定的那座山越來越近,他加快腳步,打算用趕路太久休息的借口讓鎮民暫時停留。
扛著武器的鎮民是從山林一側翻越而至,看著樹木稀疏的斜坡,久仁正準備開口,穿著白襯衫的小原醫生從進山這條路跑過來,興奮揮手,“真是你們啊!”
“小原醫生怎麼來了?”有人喃喃。
一些鎮民疑惑地看著小原川矢與他身後各提兩個小白桶的兩個年輕人。
“你們走後,我準備了冷凍清火涼茶,打算等你們回來喝的。”
小原川矢笑意溫和地解釋:“好巧不巧,你們不是在田埂那片山頂停留過一會嗎?這兩孩子視力好瞧出來了,我也不知道你們是殺了鬼準備回來還是正在找,反正離得不近,我就把清火涼茶提過來了,好讓你們緩口氣。”
“小原醫生,你可真是及時雨啊!”壓根就沒往彆的方向想的鎮民滿臉喜色,把肩上扛著的鋤頭往地上一放,火急燎燎衝了過來,“我這翻了得有快十座山了吧,可翻死我了。正是口渴的時候,你這涼茶真及時!”
“也辛苦大家了。”
小原川矢笑著說:“我擔心不夠,準備了一百份,每人都有,你們兩個提過去給大家分一分。”
在兩個年輕大男孩的輔助下,每個鎮民手上很快就多了一包用藥液袋裝著的褐色涼茶。這些鎮民撕開缺口對嘴就喝,可見是真的渴狠了。
看著大家都在喝,兩個大男孩也饞,兩人一人拿一袋,也喝了起來。
小原川矢拿著從白桶裡摸出來的兩包涼茶遞給久仁跟玉井下,狀似隨口問:“怎麼樣?找到鬼了嗎?”
久仁接過涼茶,看了眼小原川矢。
“用涼茶粉調配的,你喝酒過敏,總歸不至於喝這個也過敏吧?”小原川矢語氣如常。
久仁一聽就懂了,撕開缺口仰頭灌了一大口。
“還沒找到鬼,不過久仁哥說氣息就在附近。估計鬼藏起來了,準備等到晚上襲擊鎮中心。”玉井下大致說了當前進度,慢條斯理撕開藥液袋,期間視線環顧周圍。
除了她跟小原川矢外,其他人都喝下了涼茶。久仁跟她的這一袋從小原川矢的意思來看,應該沒有下藥。
“要多久?”
趙如眉見久仁一口氣喝完了大半袋,把自己這一袋順手遞給了他。
“撲騰——”
幾乎在她話音剛落,最早拿到涼茶痛飲的那位鎮民腳一軟摔在了地上。他甩了甩頭,但視線天旋地轉暈得很,滿心奇怪問,“怎麼…回事啊,我怎麼,頭這麼……”
話還未說完,這位鎮民眼睛一閉躺在了地上。胸膛氣息起伏,開始呼呼大睡。
有的鎮民察覺頭開始發暈,連忙伸手扶著樹亦或者坐在地上,等個彆腦子靈光的意識到不對勁時,周圍已經睡了大半鎮民。
“小原醫生你……”
一位鎮民滿臉不敢置信地盯著小原川矢,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扛不住席卷而來的睡意,沉沉睡了過去。
小原川矢靜靜站在原地,視線掠過每一位睡意安詳的鎮民麵孔,這些都是他熟悉的人。無數次回目裡,他們總是衝在殺‘鬼’第一線,庇守小鎮。
他有時候是人,有時候是鬼,就看什麼時候沾上鬼的氣息。隻要不小心沾上氣息,昔日友善的鎮民會毫不猶豫舉起手中武器,將刀口對準他,混刀砍死。
即便如此,未沾鬼氣前,鎮民們總是對他無比信任。不管他遞出的是毒丨藥還是安眠藥,鎮民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喝下。
鎮民始終相信他是好人,卻又會將武器對準他,每一個回目總是如此。
這種無力反抗的憤怒與怨恨已經讓小原川矢感到無比厭倦,他看向玉井下平靜問,“能成功嗎?將鬼愁鎮的詛咒破除,結束這種死亡循環。”
“現在是你們離真相最近的時候。”趙如眉靠近身材較為矮小的一個昏睡鎮民,隨意說,“離天黑還有三個多小時,儘快搬人吧。”
“嗯。”
小原川矢應了聲,伸手拽起一個年輕大男孩,邊往墳山搬運邊說:“我調配了三批特效安眠藥,一個小時,一一個半小時跟兩個小時。這麼多人同時醒來,並不好控製。”
“這麼多人一個小時可搬不完,中途醒了怎麼辦?”久仁同樣扛起一個說。
“這點短時劑量正常叫醒就行,等第一批挖土的鎮民清醒過來,搬運隊會增加。”趙如眉說罷,順路撿起一柄綁著筆直鋒利刀刃的長棍,她嬌小肩膀還拖著一個一百五十多斤的人,走起來的速度不比久仁跟小原川矢慢。
這座山離墳山隻隔著半座山。
趙如眉動作很快,花了大約十分鐘把人拖到泥堆附近往地上一丟,這衝撞力道瞬間讓處於昏睡的鎮民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把挖掘的鏟子拿到鎮民身邊,趙如眉在附近撿了塊細長的小石頭,對準鎮民脖頸處的某個位置略作擠壓。
“嘶——”
鑽心的刺痛瞬間讓鎮民醒了過來,他睜大眼睛有些迷茫地看著漂浮著白雲的天空。緩了幾秒,鎮民眼球轉動看見了站在一側的女生與比人還高的泥堆,愣了愣神。
“這是哪?小原醫生剛才給我們喝了什麼?!為什麼人全都倒下了?”這個鎮民情緒有些激動地詢問。
“答案在這些泥堆裡,你挖兩下就知道了。除了你說的這些,還包括你們尋找的鬼究竟在哪,泥堆都能給你答案。”趙如眉語氣平和。
“你糊弄誰呢?!”
鎮民從地上爬起來,扯著嗓門大聲嚷嚷,“你最好老實交代,你跟小原醫生在計劃什麼詭計,不然就你這小身板,我動起手來……”
“呼——”
這鎮民想撿地上綁著筆直刀刃的木棍,但趙如眉快他一步撿起,手掌握住木棍中段一個利落轉身換位。刀刃的刀尖穩穩當當對準著這位鎮民額間,壓迫感強烈得令人窒息。
不論刀尖往前一厘米亦或者當場劃下,都能在鎮民身上留下見血的重傷,完全沒料到一瞬間就被拿捏了要害。這位鎮民心臟不受控製地跳得劇烈,大腦預警與求生本能令他心生退卻。
不能硬剛,不能硬剛了。
“挖。”趙如眉神情平靜,口齒清晰吐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