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覆蓋大半個風沙縣城的巨響每隔三分鐘就會響一次, 其動靜以四個建築裡的某一個為中心,向著周圍擴散。穆、巴、範、程家的宅邸附近街道,已經駐步不少百姓, 對這建築指指點點。
這炸響哪怕目前沒有造成任何物理上的傷害, 可深知法術厲害的幾個家族仍不敢掉以輕心。誰知這是不是什麼毀滅法陣正在激活, 若放著不管, 等它徹底運轉可就遲了。
四個豪紳家裡都有法師常駐, 他們不約而同的請求法師進行打斷或是反擊。
穿著法袍的法師們確認宅邸內部沒有任何異常,又魚貫而出在宅邸附近排查,但都一無所獲。
“你這邊也沒有?”
三個身穿錦衣的豪紳子弟結伴靠近穆宅,問正站在建築外,臉色微白的青年。
“沒有。”
附身在穆姓青年身上的邪怨搖頭,皺著眉對同伴說:“炸響的時候這宅邸前後都圍了人看守,也把街上路人都清空了, 硬是沒看見動手的。”
“我那邊也沒找到暗算的人,起陣倒是顯示就在附近。這天還沒黑, 不好找。”附在範家男性身上的邪怨說。
“用不著等天黑,會跟我們作對的,隻有他們兩個。把他們解決了,剩下這些惡徒, 我們可以慢慢解決。”巴家這個長得油頭粉麵的纖瘦男子揚起嘴角說。
“真是該死……”
提起小縣令跟沙壘道大當家,在場四個邪怨心底就格外難受。這兩人先前的阻攔也就罷了, 但毀了怨牌,直接導致它們的能量被汲取大半, 損失慘重。
其實等怨靈報完仇執念消散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樣一來就代表著白天它們需要沉寂,隻有等到夜晚才能在能量恢複時進行活動。
要是沒有那兩個道貌岸然的礙事人, 怨靈也不是不能等。可現在雙方衝突已經越發激烈,它們白天沉寂相當於將自己經營的勢力與底蘊拱手相讓,成為他們到時候轉而對付自己的屠刀。
所以白天絕不能退讓。
但怨靈汲取能量它們又沒法阻止,沒有能量活動就隻能困在一處,這就很讓它們難受。
“我們昨晚就該集力把縣衙裡的小縣令殺了,他們的破壞力實在太強了。”說話的邪怨非常遺憾,“但凡死了一個,剩下的孤立無援,如今都不至於這麼局促。”
“我當時就跟你們說過,沙壘道大當家有古怪,你們就是太心軟。”
“誰知她真的背叛了我們。”
“所以活人都不可信,我們隻能相信自己。”附身在程家人身上的邪怨沉聲說。
“沒事,隻是一點小波折。短期內她不敢再毀第二塊怨牌,這是我們的機會,東西準備好了沒有?”穆家青年看向三位同伴自信問。
“人已經綁過去了,今天死了這麼多人,隻要能量足夠,赤紅鬼數量至少上百。”同伴點頭說。
“哼哼,今夜就是——”這個邪怨的話還沒說完,忽然一聲炸響從建築上空傳來,心肝亂顫感讓他們不約而同頓了下,警惕地環顧四周街道。
經過清場,街上隻有個彆百姓路過,且都行色匆匆,根本不像布陣之人。
他們環顧好幾圈,街上,街鋪,小巷甚至遍布紅霞的天空都看了,仍舊什麼都沒發現。
“這東西不消停,法陣不能在裡麵布置啊……”聚在一塊的四個邪怨商量說:“得重新找個地方,這玩意說不定就是他們為了破壞法陣而布置的。”
“有道理。”
“我知道一個地方,就在淩宅那附近,那居所小是小了點,但隔壁不就是淩宅嗎,淩家人被關押在縣衙——”說話的邪怨忽然被另一個打斷了,搖著頭說:“淩宅不行,你們忘了新縣令?他定然會去查看,太容易暴露了。”
“那豈不是得先拖住他?”
“晚上好辦,隻要核心法陣不受影響,另外四個隨他拆殺,他殺得越多對我們反而越有利。隻要能量持續供給,這些死人都可以變為赤紅鬼去對付他們,再多準備幾個祭品,給他們弄盤好菜。”
巴家這個挺著大肚腩被邪怨附身的男人笑眯眯地舔了下唇,“真期待啊……”
“先把場地搞定吧,天黑之前,該準備的都準備好。”同伴敲定說,“等天一黑,就是我們主場。”
另外三個邪怨麵露思索,他們四個聚在一塊雖然不是大聲密謀,但也沒有刻意壓製嗓音。而附近除了穆家的家丁在巡查外,百姓來去匆匆,根本沒有駐步停留過。
完全沒意識到交談有可能泄露的四個邪怨很快就敲定了一棟心儀的彆莊,那是巴家的產業,屬於臨近城牆附近的郊區,離中心區很遠,普通人步行走過去需要至少半個時辰。
由於不在敞亮的中心區,法陣本身可能沒有那麼有效果,但隻要法師足夠多,還是能彌補這種損失。
接下來隻需要做好準備工作。
四個邪怨談完後各回各家,開始著手天衣無縫的準備。
“砰——”
又是一聲炸響從穆家建築上空響起,縮在凸起的地磚側麵的小烏龜伸著腦袋目送三人的背影,它又看了眼踏進穆宅的青年,小聲嘀咕:“或許這就是獵人女士想要的情報?”
獵人女士隻告訴它注意從四個建築裡出來,衣著統一,人數超過三個以上的人,最好是能盯著他們去了哪個地方,等天黑後,她會來A點目的地跟它彙合。
仗著有特殊的噴氣動力設備,小烏龜哪怕慢他們一兩分鐘才趕路,也能在短短十秒內實現超車。它圍著四個建築一邊扔整蠱炮彈,一邊充當偵查龜觀察有沒有附和條件的人出來。
就這樣往返三趟,小烏龜終於看見B點目的地的大門湧出十幾個服飾相似度90%以上的人類,在這大門口還有馬匹和木製車廂,它習慣性地丟了個整蠱炮彈在建築上空。耳朵綁著棉布的馬匹忽然嘶鳴著疾馳,受驚嚇跑了。
正準備上馬車的法師們:……
小烏龜:……
雙方腦海裡冒出了相似念頭:馬車跑了,他們該怎麼去目的地?
好在辦法總比困難多,這群人決定步行一段路。
小烏龜滿意地又去了另外三棟建築,在這近距離的炸響乾擾下,馬匹根本沒辦法正常行駛。
好不容易等這群人類在2km外的地點登上馬車,小烏龜果斷變更為第二套方案:利用數量有限的延時炮彈偽裝還在四個建築周圍的假象,親自追蹤他們的目的地!
洋洋得意的邪怨特意挖空能量給小縣令添了堵,確保他抽不出時間來追蹤它們。但它們想破頭都沒想到,這特麼的後麵還有個東西跟著!!!
知道真相的邪怨眼淚差點掉下來。
趙如眉在沙壘道幫老人們處理小傷小病期間,因山匪彙報又趕去土牆門口與淩家二夫人的三個女兒碰麵,風沙縣城裡的馬車也已經抵達目的地。
法師們魚貫而入地踏入彆莊,開始著手準備接下來的大型法陣。
沙壘道這邊三個小姑娘從早上到現在隻吃了幾塊糕點,肚子餓得咕嚕叫。趙如眉聽到這個動靜思緒回籠,看見她們神色間的羞窘與為難,溫聲說:“沙壘道馬上開飯了,先進去。”
年紀最大的素茹也才十二歲,她隻知道眼前女子不是壞人。這位大當家問什麼她便答什麼,對於大當家的安排,她也很聽話地帶著兩個妹妹照做。
麵對一米多高的泥牆,就在山匪考慮著搬個木架子墊腳,把孩子接過來。趙如眉往返三趟,隻花了三十來秒已經把三個小姑娘抱到了裡麵。
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小姑娘頭次體驗這種安全又刺激的抱法,尤其是大當家居然能抱著她們跳過這麼高的高度,真是太厲害了!
“把門擋好,你們也準備回來吃飯吧。”趙如眉對守衛土牆的山匪們說。
“好嘞,馬上就來。”
沒有什麼比吃飯更重要的事了,山匪們應下後,搬著木板門開始封寨。
大彈幕:[我爺爺的孫子已經病危轉院了,他說再聽不到主播的推理分析,死都不甘心。x10]
大彈幕:[原來什麼?這樣什麼?啊?!嗚嗚嗚嗚,老婆你多說幾句啊!x30]
大彈幕:[從頭看到這兒,這個修羅副本確實很凶險,但主播明顯更強。另外不愧是解密類型,這個副本給我一種既矛盾又微妙的感覺。重建進度明顯不需要通過物理摧毀,本來在沙壘道摸魚+找到怨牌,可以完成。]
大彈幕:[接上,新縣令提議主播休息兩天的時候,我真是這麼想的。但直到春喜透露的情報瞬間堵死了常駐沙壘道的可能,今晚一到,怨裡麵的兩派陣營,一定會激發另一派的劇烈反撲,而春喜也承認它們不敵。問題來了,這群怨殺不死的啊。]
大彈幕:[接上,他們可以操控很多人來對付主播,而死人數量明顯跟赤紅鬼數量有關,主播越殺人對自己反而越不利。在自身安危難保情況下,重建進度根本推不動,支持主播的怨也就得不到增加。]
大彈幕:[接上,如果赤紅鬼或者其它東西奇襲沙壘道導致山匪死光,我真的看不到主播勝利的希望……沙壘道會不會有什麼隱藏效果可以製勝?麵對殺不死的怨,主播有對付的思路了嗎?應該沒有觸發什麼屏蔽詞,真的很想知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我想大部分觀眾都有這方麵的困惑,希望得到主播解答。]
大彈幕:[說起來那團殘缺意識體我記得它原本應該消散的,結果現在又好了,感覺這或許是沙壘道的隱藏效果之一?摩多摩多,老婆看看我們啊!x5]
大彈幕:[請問你們看見我的智商了嗎?我正在找我遺失的智商。x5]
大彈幕:[頂一頂長字彈幕,問的都是我想知道的!x10]
大彈幕:[同問。x5]
字數較多的大彈幕會緩慢滑動很久,趙如眉思路已經豁然開朗,連帶著怎麼通關都有了腹稿。餘光注意到這些格外認真的彈幕內容與疑惑,發現絕大部分彈幕都對這兩個問題求知若渴,頓時起了講解興趣。
“沙壘道並沒有能直接製勝的隱藏效果,殘缺意識體之所以能修複,與沙壘道無關而是跟二夫人的孩子有關。這個世界真真切切存在一種思念或是其它情感上的能量,可以化作特定意識體的食糧。”
趙如眉剛才為了驗證這點,告知了三個孩子殘缺意識體其實是她們的母親,不知情與知情的恢複效率天差地彆。再加上她們能一路走到沙壘道,這種由她們提供的能量絕對早在踏上沙壘道之前就已經發揮效果。
“但沙壘道的存在還是非常重要,最表層的莫過於主線任務的提醒,一旦沙壘道的山匪死亡,主線任務將直接宣告失敗。我想你們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為什麼沙壘道重要?”
[是的是的!]
[啊啊啊啊——沒錯啊,為什麼沙壘道重要啊啊。雖然知道肯定藏著信息,但是沙壘道不管是從其他人口中,還是他們自己口中,好像真的很平平無奇啊,甚至生存環境還很惡劣!]
[雖然已經知道了結果等於10,但很想知道這背後的公式是什麼,TAT。如果這真是數學題就好了,至少是個概率性的東西,隻要參與的樣本夠多總能蒙對。對了,涉及高等數學的公式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呃,結果為10不設限製的數學公式其實多到你懷疑人生的。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它究竟是相加,還是相減亦或者乘除,還是混合,這方麵的信息感覺真的沒有透露絲毫,但它總不能真是一個純粹的限製點吧。]
[其實回想一下最開始完成心願的那個主線與這個修羅副本的名稱,由於是保底主線,且並不涉及明顯解密元素,所以係統提醒隻給了主播一條結論。畢竟僅針對保底主線,根本用不上‘沙壘道究竟為什麼重要’的線索,反正不能死光就完事了。]
[接上——特殊主線明顯更深層,更接近這個副本世界內核,但明麵上的情報實在有限,且大多是涉及怨的。唯一與沙壘道有關聯的大概就是沙壘道村民芳瞳的兒子春喜死後變成了怨,春喜幫主播積攢進度,大概率是看在他娘親份上,就算整個沙壘道139人都有死去的親人變成怨,數量也很有限。]
[接上——如果說沙壘道的重要性是因為這些怨的親人,他們的死會給怨造成刺激,我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就這種解釋我個人認為太過刻意了,挺不現實的。這麼多怨,很多親人散布在外,難道他們的死就不重要了嗎?可要不是這個原因,我真想不到彆的了,頭大。]
[怨的數量雖然多,但感覺具備意識的不怎麼多啊,也許隻有跟沙壘道山匪有關的怨醒了過來?]
[那也說不通,之前不是有怨說過,最初獲得意識的,是那群被法師拿去鎮壓借命失敗帶來的後果的祭品嗎?它們最先覺醒,之後陸陸續續開始喚醒其它怨,沒這麼巧吧?喚醒的全是跟沙壘道有關的?這巧合得很刻意。]
[所以到底為什麼重要!感覺前麵同胞的解釋挺有說服力,就是還欠缺點關鍵。救命,我真是又菜又愛看。是誰在屏幕前急得像隻猴子一樣抓耳撓腮?哦,原來是我,那沒事了。]
解密副本讓人非常有傾訴欲望,短短一分鐘,直接將熱度往上抬了十萬。
趙如眉快速掠過長字彈幕,溫聲說:“你們說的已經很接近了,昨天跟幾個山匪的交談裡,有一個關於沙壘道的小細節我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是關於沙壘道是怎麼積累到這麼多人的,且多數都是老弱婦幼。”
“沙壘道之所以區彆風沙縣城,區彆其它村莊小鎮的最大一點,就是能來這裡的,都是實在過不下去日子,被拋棄的人。他們抱著死的最壞打算謀求了一絲生機,沙壘道是他們最後的棲息地,也是這個世界僅剩的溫暖。”
“加入沙壘道的村民已經變成了微弱火苗,滅了這些火苗,就等同於滅掉了驅散苦難的希望。這個世道,不會再有第二個沙壘道,當希望被掐滅,苦難就會無所顧忌地肆虐,這個世界的秩序也會崩潰。”
“這麼說可能有些抽象。”
趙如眉貼心道:“簡單一點就是如果這回沙壘道被覆滅,我的任務失敗,那麼這個世界就會被那群邪怨統治。它們說要殺儘天下惡,但它們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惡侵蝕。”
“秩序是最後的底線,而當秩序徹底崩壞。首先被傾軋的就是毫無抗壓能力的貧苦百姓,這是世界會變成什麼樣,會不會孕育出比怨更為可怕的怪物,誰也不知道。”
“沙壘道為什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