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薔薇集結(三)(2 / 2)

“不能吧!?”

這個狐朋狗友目露震驚,很快便笑嘻嘻說:“康總,就算玩不起大場子,玩小一點也可以啦,人生重在娛樂啊。他們說你不光不玩這些東西,居然還每天早早起來跑步,這種自我折磨的事有什麼好。”

“下午去縣裡不,通宵啊,我請客。”男人擠眉弄眼說。

“不了。”

想到因為運氣而忍痛戒掉的麻將紙牌,以及男人不可言說的某些隱疾而修身養性。康維國第一次對在自己雷區上蹦迪的狐朋狗友產生不耐煩,皮笑肉不笑地拒絕。

康維國不想搞這些東西,但卻把這些玩意當成仙丹靈藥的狐朋狗友哪裡肯罷休。旁敲側擊各種激將法砸下來,在確認他公司經營得好好的,還是那個花錢不眨眼的闊綽大款,一句一個康總叫得更舔了。

在深切地認清自己家庭地位位於底層後,再聽這些油膩的恭維,康維國的手臂居然開始冒雞皮疙瘩。

“網表收款碼!”

康維國最後實在是受不了了,給這家夥轉了一千塊特彆不爽道:“快滾!”

“康總,你是不是找女朋友管著你了?以前的你,還說沒有五位數都不好意思拿出手。”狐朋狗友得了便宜還賣乖,長籲短歎說。

“五位數?你是給我艸了還是給我舔了?”康維國盯著眼前這個油頭滿麵的發福男人,惱火嘲諷。他這話可以說是一點麵子都不給了,但架不住這人臉皮厚,還能笑嘻嘻讓他彆生氣。

康維國頓時沒興趣了,環顧一圈,跑到趙如眉跟院長這一桌搬了個凳子坐下。

狐朋狗友聞著味湊過來,見到趙如眉時,剛想開口搭訕。不料女生視線一轉,平靜疏離地看了他一眼,對視的那瞬間,男人感覺自己見到的不是美女,而是血腥味充斥鼻端的屍山血海。

生在和平年代,何曾見過這種陣仗的他回過神後身體踉蹌後退兩下,臉上血色儘褪,跟活見鬼似的頭也不回地撞開擺好的凳子,不顧朋友叫喊衝出酒席。

連神識都沒派上用場,隻是用意誌略施影響的趙如眉平靜收回目光,手裡抓著一把葵花籽慢條斯理地剝殼,她也不吃,細皮嫩肉的手指稍稍一摁就開了。

“你有這麼閒嗎?”

康維國看著她單手剝殼,幾乎一秒一顆葵花籽肉,看呆了。

“練手。”趙如眉軋開的葵花籽,不光肉是好的,就連殼也裂成了兩半,沒有絲毫損傷。

發現自己跟狐朋狗友已經失去了共同語言甚至感到厭煩,一時間又沒有其它好玩的東西,康維國也從盤子裡抓了一把葵花籽,學著女生單手軋開。

以他三階玩家的力量,單手兩個指頭軋開輕而易舉,但他最多保證肉不壞,至於殼?笑死,根本留不了全屍。

在其他年輕人要麼聚在一塊用網表玩遊戲,要麼各自低著頭在網上衝浪,趙如眉這一桌九位客人光從外表看,從17歲到77歲,簡直毫無違和感。

康維國跟這葵花籽杠上了,他不斷調整自己手指力量試圖不損壞外殼。

嘗試過程有失敗也有成功,直到最後開桌收盤,康維國餘光一掃,發現女生在短短半個小時裡剝的葵花籽肉居然裝滿了一個大瓷碗!並且被掃落的大堆葵花籽殼個個完好,彆提有多解壓舒爽了。

而他因為追求不壞殼,最終成果隻有手心那麼一小撮,而完好的殼跟壞掉的殼相當於小巫見大巫。

康維國:……

被吊打,不開心。

默默把手裡沒剝完的揣進西褲口袋,在果酒飲料擺上來的那一刻,康維國下意識起身幫忙擰瓶蓋。擰完他才發現這可不是在家裡,但發現這一桌全是上了年紀的,尤其是果汁已經在他手裡……

康維國繃著臉倒了九杯,收獲了一堆‘懂事’‘孝順’‘機靈’的誇讚。

由於明早7點就要出發回歸特訓區,吃完喜酒後趙如眉領著康維國把院長的住宅裡裡外外逛了一遍,從結構、風水、氣場、設施是否有老化等等各種角度進行了全方位的檢查。

康維國手裡拿著垃圾鏟跟清蛛絲的掃帚,臭著一張臉聽指揮,兩人一直忙到傍晚。

雖然院長也經常打理這個住宅,但她隻有一個人,有些角落又高又隱蔽,很難顧得上。傍晚時,康維國提著一大袋子垃圾出門,趙如眉在水龍頭處洗了個手,三人一塊在廚房裡準備了一桌晚飯。

晚飯後慣例看新聞,直到九點趙如眉才回樓上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隻有幾件衣服,還有……書信。

趙如眉從床頭櫃把壓在書籍下方的書信拿出來,翻看了兩遍又將它裝好,夾在一本書籍裡,將整本書籍放入了自己的行李箱內。

查看網表短訊時,齊民玄在下午3點發了條短訊過來。說是牧童同意入隊,另外三位有單體淨化技能的隊員也都準備就緒了。由於她不在,今晚他們五個會先進行磨合。

有磨合總好過沒有,這種東西安全時候可能不顯山露水,一旦遭遇致命危機,就能看出來了。

很多時候,細節決定成敗。

趙如眉回了個‘收到’短訊,想到明天上午就要進入的高汙染副本,她收拾完行禮,仰躺在床上。臥室裡柔和的燈光暖暖灑下,有點像太陽的味道。

非常安靜的太陽。

趙如眉閉著眸子靜靜休息了近半個小時,而後抬起佩戴著網表的手腕,用指紋解鎖。

裡西海域的問題還沒解決,西國又開始在緝拿‘境外情報人員’的事情上發力,在乾這些事的時候,西國總是格外拿手且不要臉。不需要證據就敢扣押留學或是進修的外國學生,然後冠以‘境外情報人員’的名頭帶走。

針對西國這無恥手段,東夏國這邊譴責抗議的同時,正所謂打蛇打七寸,開始在西國的經濟上做文章。打他們臉,他們可能沒什麼反應,但隻要斷他們的財路,一個個瞬間就能被戳得從墳墓裡跳起來。

趙如眉翻看著這一天新聞,發現西國連同它周圍那群小弟跳得很歡。但崎國自從軍港審批一事磨磨唧唧沒有下文後,忽地沉寂了下去。

目前的海藍星,崎國軍備方麵,完全就是西國附庸,用於鉗製東夏國的一個,說好聽點叫做馬前卒,說難聽點就是一條被拔了牙跟利爪的狗。

但要是從恐怖直播間的玩家體量與綜合實力出發,崎國岸山組能排得上前五。

西國已經知道‘不可名狀活動主題’的存在,崎國岸山組肯定也已經知悉相關情報。整個海藍星若論國家單挑誰最強,東夏國往擂台上一杵,都沒有國家敢單獨上場。

但現實不是遊戲,生死之戰,能靠群毆打死誰特麼跟你玩單挑啊。

崎國岸山組的玩家論忠誠可能不怎麼樣,但他們體量大,且家人都在崎國境內,不敢不從。西國帶著他那群小弟跟崎國一旦合作,七個完整科技資源最終花落誰家還真不好說。

東夏國好歹還要顧及民眾,完整科技資源要拿,但絕不會強製讓普通玩家當苦力。但西國那一堆利益集團,可沒有這種顧慮。他們一定會拿出百分之兩百的威逼利誘,用儘所有手段讓玩家為資本的利益賣命。

明天就要離家,今晚根本不困。

趙如眉放任自己的思緒彌散,想完‘不可名狀活動主題’接下來的走向,又想到小安那邊。他之前透露的計劃似乎是拖延時間,眼下各國已經得到情報,他接下來是會回國內投入新的科技研究,還是另有事辦?

二十年,小安在此期間度過的漫長人生,她彆說參與,連了解都不曾有過。

但小安卻守著一個已經失蹤到生還幾率渺茫的人,努力偽造她還在某個地方忙碌的痕跡。

他身邊的人都相信了,唯獨他自己被現實不斷擴大撕扯那無法言說的傷口。

苦嗎?

太苦了。

尤其是趙如眉真心以為他應當活得瀟灑恣意,結果卻是孑然一身的時候。她要是沒能回來,他是不是往後連個掃墓祭拜的人都沒有?

他不該落得這個下場。

不該的。

趙如眉靜靜感受著自己起伏的心緒,直到過了許久才平息。

或許是睡前有過思慮,淺眠期間,一感覺到熟悉的牽引,她瞬間睜開了眸子。臥室的燈還安靜亮著,這牽引肉眼看不見,隻有神識才能感知。

趙如眉坐起身,在牽引靠近時,果斷抽出了自己一絲神識讓它覆蓋。

一抹意識附著在這絲神識的趙如眉感覺到強烈的下墜感,等她再睜開眸子,極具穿透力的清脆‘鈴鈴鈴——’聲在室外響起,而此刻明亮的室內,有小黑板、掛在牆上的投影幕布、教師講台以及坐在正前方的同學。

這教室裡的同學很有特色,雖然穿著藍白校服,但頭卻是白紙一般的扁形狀。

不止前桌同學,左右兩邊都是。趙如眉餘光掃了眼自己的課桌,發現上麵有文具盒、黑色水性筆與試卷,試卷的科目是語文,一道道短長句填空、詞意解析、短文閱讀理解,味太正了。

這高中試卷不是重點,整個教室裡最讓趙如眉在意的,是斜前方那一堆白紙扁腦袋裡,唯一的黑色短碎發腦袋,他肩背端正而筆直,同樣的藍白短袖上衣,穿在他身上,即便不看正臉都那麼清雋。

比起小學與初中,趙如眉對高中的記憶要深刻一些。

時隔三千年,她還記得自己與小安在高中前兩年,關係冷淡到了冰點。

因為成績的事。

但當時又是為何那麼在意成績呢?

趙如眉在發現無法離開位置後,便邊看小安的背影,邊思索。

然而時隔這麼久,她發現自己連小安高中時期具體長什麼樣都想不起來了,隻知道每到下課,班級外麵的走廊就擠滿了前來圍觀他美貌的女學生,以及托同學給自己遞小情書的男學生。

由於當時的她跟小安完全沒有跟其他學生談戀愛的想法,甚至覺得這東西隻會影響自己學習與競爭年級名次。班主任與學校領導一看這架勢,彆提多欣慰了。

平日除了偶爾驅趕學生,也沒真處置這些送小禮物與寫幼稚情書的孩子。

趙如眉沒急著打招呼,盯著他清雋背影,試著回想了近兩分鐘。結果那張隻知俊美的臉,始終縈繞著霧。

在她苦思冥想時,膚色白皙的少年微微側頭,回看了過來。

他睫羽密長如鴉色,卻遮不住那雙注視自己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與俊美青稚的少年氣息。

很乾淨。

這是趙如眉的第一想法。

回憶裡有關於這張臉的霧悉數散去,就連過往深埋得以為被磨滅的互動也漸漸從時間厚沙裡浮了出來。

她忽地明白自己在修真界為何對美色總是興致缺缺,他們美則美矣,各有特色。但於她來說,完全沒有那種乾淨得能看透內心,可以放心信任不用擔心被背叛的感覺。

她從前總是不感興趣,也曾深究過,卻不知緣由。但總得來說在危機四伏的修真界,不必擔心被美色而惑可以專心修煉,是件大好事。

直到此刻——

這種乾淨不是指外貌衣著,與潔癖也無關聯,甚至沒辦法去有意識地練習。

這是從兒時彼此就認真承諾要做好朋友,並把這個種子埋在小小的、乾淨的心靈裡,用彼此真摯坦誠的付出十年如一日地灌溉與愛護,最終慢慢讓種子開出的果實,融入自己的本能裡。

它是悄悄地、在兩個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完成的。

不管是前往修真界前,還是抵達修真界後,甚至回歸的這段時間裡,趙如眉都沒有意識到這點。

因為曾經天真以為本該如此,過去相隔一片虛空無法比較,而今曆經千帆不敢奢望對方如此。

直到現在乍然看見高中的,最接近成年外貌的小安,那時彼此無意識在對方心底種下的烙印因經曆與時間的凸顯,不再是本該如此,反而獨特得讓人挪不開眼。

“就是這場月考,我比你考得高了一分,靠作文贏來的。”

迎著膚白唇紅,雙瞳靈動可愛的少女注視,季淮安聲線帶著少年時期的青澀,語氣輕鬆而熟稔:“初中我就知道有些老師對寫字特彆好看又工整的學生,總會在同水準上多給1-2分,所以我那時候很認真地練字體……”

趙如眉眨了下眼,頓時生出興趣。

二十二歲加三千年,她感覺自己還是頭次知道這個小秘密!

在這之前,她知道小安字寫得好確實討老師喜歡。但想想他下功夫苦練了很久,老師喜歡太正常了,她當時也挺喜歡他那手字。

但這都不能算正經的拿分技巧,完全憑運氣。而且唯一能主觀給1-2分不怎麼能看出來的,隻有命題作文。

可也正因如此,趙如眉稍微有點能體會自己十五六歲時,看到分數的心情了。

簡短概括就是能理解,但很難受。

“因為這次的分數,我當時跟你一年多快兩年沒說話了吧?”趙如眉目露回憶說。

“573天。”

季淮安說:“沒有進行過正麵、完整的交談。”

“噗嗤。”

完全沒想到他記得這麼清楚且用詞精準,趙如眉實在沒忍住,看著少年認真且正經的神色。

很好,感受到他的怨念了。

“你容我想想,當時氣消了以後為什麼沒跟你和好。”趙如眉安撫說。

“大概第一學期的期末,我有想過找你和好。”

季淮安手肘擱在課桌上,側著身體看著斜後方少女說:“但你那時候,比沒生氣的時候還要關注我,課間□□靠近一點點你就往旁邊挪一點點。有次下雨我忘了帶傘,你平時該走了,那天卻氣鼓鼓的沒動,要帶我回去。”

經他這麼一說,趙如眉瞬間想起不少高中冷戰時期的記憶。

經過總結發現當初的自己以為的冷戰=不說話,冷戰≠不關心,小安顯然也是這麼個腦回路。

結果就是老師、同學甚至院長媽媽都以為兩人關係超極惡劣,雖然表麵上確實惡劣,但實際上的交流完全沒斷過。並且高中時期的‘冷戰’算是兩人相處的時光裡,最‘惡劣’的時刻。

趙如眉:“……”

老實說,年少時候的朝夕相處,真的有億點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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