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汙染不怎麼了解。”
趙如眉並不奇怪道：“以為巴坨人才是釣出汙染的關鍵，事實上，這跟你們沒什麼關係。”
“這汙染如果是藏了起來……它會不會一直不出來？你打算一直等下去嗎？”黃岐走進院子裡，目送伴生蛇去建築下方休息說。
“它藏不了那麼久。”趙如眉篤定道，“接下來的幾天，它一定會暴露。”
在她看來蛇王選拔可能隻是正好撞上這個時間點，它並不是必要的一個環節，隻有這樣才說得通玩家們出現在這裡的意義。蛇王祭祀，大概率不會隨著蛇王選拔取消或是耽擱而終止。
如果這個主線這麼好處理，完全用不上三個小隊，也稱不上困難。
假如她真的在這副本裡呆了14天23個小時，汙染始終沒有冒頭。那必然不是玩家的問題，而是這個副本世界出現了問題。
“汙染並不是一點點。”
見黃岐對汙染有興趣，眼下歐聯盟的大部隊也已經被拔除，趙如眉也不介意多說點：“它一旦爆發，必然會快速擴散。它們的特征往往表現在引誘受害者，以及在受害者沒有察覺的時候，操控其一切行為。”
“像赤烏卓那樣？”黃岐問。
“不，比那還要更自然。你起碼能看出赤烏卓有問題，如果這是汙染的手筆，在你們跟她交談時，你們往往就已經置身它的乾擾與侵蝕範圍，最後下場要麼被侵蝕要麼死亡。”
趙如眉這些話並不是胡謅，而是根據自己經曆過的那些副本npc們的特性所披露。
她抬眸看向院外的山脈，隨意說：“巴坨地界夠大吧，我想或許你們自己都沒有走遍它的每一個角落。但等汙染擴散後，它不光能快速覆蓋整個巴坨地界，甚至還能往外界蔓延。”
“汙染的威脅，隻有在你們還保持著清醒，且深受其害的時候，才能意識到。等你們被徹底侵蝕，也就不會覺得汙染有什麼問題了，巴坨不一定會滅亡，但可以確定的是它不會再按照你們的想法去生存與發展。”
趙如眉並沒有故意誇大汙染的可怕，她隻是陳述這些事實，甚至於陳述的還隻是一小部分。她之前經曆的那些副本，要麼是整個副本世界都被汙染化，要麼就是已經被侵蝕。
像巴坨地界這種汙染還處於蓄力階段的副本，她也是首次經曆。
如果開局就有汙染，她或許會考慮歐聯盟那些玩家的價值。但汙染不冒頭，她如果不把這些潛在敵人解決，完全是在給之後的自己找麻煩。
黃岐沉默聽著有關於汙染的情報，心情一點一點往下沉。正是因為知曉女生此刻沒有誇大與開玩笑，他心情才越發地沉重。巴坨人如今的生活，都是大家靠雙手創造的。
被汙染侵蝕後，巴坨人固然還活著。可隨著一切不再按照自己的心意而發展，甚至還察覺不到不對勁，那跟死亡又有什麼區彆？
“你覺得汙染……大概會在什麼時候爆發？”黃岐沉默片刻後又問。
“7天內大概率會有苗頭出現。”趙如眉根據停留時間推斷說，“放心吧，汙染也不是一出來就要人命，到時候你們肯定可以親眼看看那東西的破壞力。”
趙如眉之前考慮過汙染有沒有可能潛伏在巴坨人的體內，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它應該還沒這本事。且巴坨地界最多的不是人，而是蛇，真要潛伏，為什麼不考慮蛇呢？
然而伴生蛇跟野蛇她都殺過了，連汙染種子都沒有。
“7天內，蛇王選拔還要照常進行嗎？”黃岐不由得想到這個問題，要知道兩天後，蛇王選拔就要開啟了。
要是以往還好，蛇王選拔雖然會折損一些伴生蛇，但選拔出蛇王以後有了更強的後代。
長遠來看巴坨人穩賺不虧。
但假若這汙染特意卡在蛇王選拔後麵幾天，等伴生蛇因競爭蛇王死的死，傷的傷，三個聚集地戰力衰減時冒出來打斷蛇王選拔，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到時不光蛇王沒有挑出來，還因元氣大傷而被汙染趁虛而入，沒有比這更壞的結果了。要是確認汙染會在此期間出現，黃岐覺得蛇王選拔戰術推後一段時間完全沒問題。
“不照常舉行，你怎麼說服黑流跟赤烏卓他們？”坐在屋簷走廊下的趙如眉反問。
黃岐怔了下，想到黑流對外來者深痛惡絕的態度以及還在昏迷的赤烏卓，歎了聲道：“我知道了。”
除非汙染已經擺在麵前，且對巴坨人造成了極大的損失，不然憑借他的聲望黑流彆說被說服，反而會再度給他扣一個內外勾結的帽子。至於赤烏卓那邊，說服的可能性也非常低，畢竟她才剛受過外來者的苦。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沒有實物證據。
如果不是跟女生已經合作幾次，黃岐信任她的為人，換作是他也不會相信‘汙染’之說。蛇王選拔或許會中斷，但汙染沒有出現之前，它必然還會照常運作下去。
黃岐收回視線踏入井房裡，用木瓢解了解渴。
確認幸存的玩家除了自己隻剩下一位後，汙染又還沒冒出來，趙如眉難得在副本開始沒多久就閒了下來。黃岐有自己的事務要處理，隨著建築被修好，他搬了一大袋半乾的藥材，開始在院子裡磨粉。
這些藥材磨成的粉末調配完有什麼效果她了解一些，但單株藥材具體藥性她沒接觸過，要麼查相關書籍要自己品嘗實驗。不過有黃岐這個活書籍，她直接問就好。
蛇王選拔無法製止的話，他打算多弄點對伴生蛇有治療效果的外敷藥材。
巴坨人的伴生蛇都帶有劇毒，但它們的毒抗也很厲害。由於都是混合毒素，在兩條伴生蛇互相撕咬之後，往往毒抗最高亦或者毒性最強的才能活下來。
而這些伴生蛇隻要能活下來，它們的身體會吸收這些毒素。解毒藥材往往派不上多大用場，還不如治愈皮肉傷的外敷藥材好用。
趙如眉忽然想到她在上個副本開出來的‘雜燴鐵鍋’，這是個紫色品質道具，效果是能提煉任何具備藥物性的東西，將其濃縮成各種用途的液體。
趁著眼下有空，她果斷把這口黑漆漆的鐵鍋拿了出來。它的樣式跟河湖村廚房裡，那個煮小白魚的鍋不能說百分百相似，但也有百分之七十的同款輪廓。
趙如眉弄來乾柴架成井字點燃，隨後直接把鐵鍋丟了上去。
“借點用用。”
她從大布袋裡抓了一把藥材，丟進了鐵鍋裡，結果液體沒熬出來，差點被魔法紙點燃的火給燒得碳化。她又去了趟井房提一桶水過來，給它滿上。
經過這幾個步驟，雜燴鐵鍋才正常運行，發出‘咕嚕咕嚕——’的泡泡聲。黃岐抬頭掃了兩眼，也沒問這東西是用來做什麼，看完便收回視線繼續研磨藥材粉末。
隨著時間推移，大約10分鐘左右，這水蒸發得比正常的鐵鍋要快。十幾株藥材丟進去已經融化，這水被熬的黑不溜秋，已經呈液體化。
趙如眉用乾樹枝撈了點，隻能聞到一股嗆鼻草青氣，像什麼藥材的芬芳以及係統提醒之類的，啥也沒有。
眼看這鐵鍋道具還能繼續熬，且耐久也還是100%，她默默放下樹枝。這一次她歇了將近一個多小時，原來的草青味被清淡的藥材香所取代。
“好像熬成了？”
黃岐聞到這股味道，抽了抽鼻子後，忍不住提醒女生。
這堆乾柴已經燒完了，獨留鐵鍋靠著那股熱意慢慢烘煨，趙如眉靠近後發現十幾株藥材跟一整鍋水凝聚的精華，隻有薄薄的一層深褐半透明的膏狀物。
與此同時，係統提醒也在耳畔響起：【‘雜燴藥膏（無品質，不可帶離副本）’已熬成，塗抹傷口，可提供2級物理治療效果。繼續熬製將凝縮份量，但效果會得到少量提升。】
2級治療效果相當於在手上劃個1cm的皮肉傷口，能在短時間裡結痂的程度。
趙如眉有效果更好的治療技能，對這個效果本來瞧不上。但一看還能繼續提煉，要是它的效果能有個3-4級，就算給其他玩家用，都算不錯的治療手段了。
“這是能提供治療的藥膏。”趙如眉對黃岐解釋了句，“你有沒有盒子，我騰出來。”
黃岐常年跟藥材打交道，自然知道這味道不是凡品，當即翻了個木盒子遞給女生。
隨著這五十幾克的‘雜燴藥膏’被裝好，趙如眉這次認真地準備了個石頭跟泥土搭建的灶台，往裡麵塞木頭，並且又添加了幾十株藥材。
這雜燴鐵鍋好就好在她能當甩手掌櫃，除了一開始添水加柴，其餘時候都不用管理。
黃岐對這藥膏很感興趣，研究了好一會。
黃昏時刻。
趙如眉第二批‘雜燴藥膏’已經熬出4級治療效果，但為了實驗它的極限在哪，趙如眉又往裡麵添了藥材與水。她忙完沒多久，一位從屬騎著伴生蛇趕過來通報道：“赤靈蛇聚集地的蛇老醒了。”
黃岐之所以待在住所，就是因為山穀那邊的事務還沒徹底處理好。聽到這個消息，他一起身，建築底下的伴生蛇便遊了出來。
“你先過去吧，我馬上就來。”
女生在聽到動靜時已經進入建築裡，黃岐把這位從屬送走，女生才再度出現在門口，他主動問：“赤烏卓那邊主要是看看她狀態，順便再問問她知道哪些有關於外來者的情報，你要不要去？”
“去。”
趙如眉的擬態化技能已經冷卻好，她把熬到一半的雜燴鐵鍋端進井房裡，讓它慢慢悶煨，黃岐也換了個新的斜肩布袋用於偽裝。
兩人都是講究效率的人，通報不過兩分鐘，兩人已經準備妥當出發。
等來到山穀，黑流還沒趕過來，赤烏卓在自己這邊的從屬照顧下，神色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有些不在狀態。
“我這兩天記憶總是時有時無，山穀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赤烏卓見到黃岐過來，主動詢問道。
“等黑流過來再說吧。”黃岐考慮得比較周全道，“他估計也有不少問題憋在心裡想問你。”
赤烏卓聞言，也沒有再追問。
幾分鐘後黑流風塵仆仆地趕來，隨著三個聚集地的蛇老均已到齊，三人這才談起今天早上的事。首先便是赤烏卓這兩天相關記憶的自述，她蘇醒後在從屬彙報下，也知道這兩天出了大事，且跟外來者有關。
赤烏卓對待這個問題非常認真幾乎是事無巨細地把這兩天還能記得起來的經曆，都說了一遍。其中關於外來者的信息，她也沒有遺漏。
據她所說這批外來者是從山林裡過來的，他們當時是以探險家的身份拜訪，一共六位，全部都是男性。
“他們的態度……很好，當時我對他們的觀感還不錯，且他們也說了隻是在山林裡待一段時間，我那時候稀裡糊塗地就相信了他們。”赤烏卓說到這裡，忍不住皺起眉頭，這不是她平日的行事風格。
她甚至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會變得這麼好說話。
給外來者安排住所後，赤烏卓的記憶就開始斷斷續續，連此刻的她都察覺了不對。
好不容易等她這邊敘述完畢，黑流搶先開口：“今天早上碰麵，雖然是我喊的你，不過黃岐過來以後我們打算清理這批居心不良的外來者，你當時不肯。說是要留著他們，用於跟巴坨人結合。”
赤烏卓霎時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這，這必然不可能是我說的。我是說，這不可能是我心底的真實想法，外來者不論是體魄還蛇毒抗性甚至馭蛇天賦，遠不如巴坨人，若真為了巴坨族群昌盛，我為何要找他們？”赤烏卓急忙解釋。
“彆急啊，還有呢。”
黑流心情舒暢道：“當時我跟黃岐也是類似態度，但你固執己見以這個借口為由，不願意把那六人交出來。好不容易在我們施壓下，鬆了口，還是固執地要留下一位……”
赤烏卓：“……”
據黑流說，那之後她便是百般拖延時間，終於拖到外來者襲來，然後外來者內訌她也暈了過去。話說到這裡，赤烏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她顯然是中了外來者的陷阱。
當時與兩人交談的‘赤烏卓’借了她的殼，這芯也不知換成了誰。
“那些外來者怎麼樣了？”赤烏卓連忙問。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她對外來者也產生了一些惡感，隻覺得都不是好人。
“理論上是快死完了。”
黑流說到這，偏頭看向黃岐話鋒一轉說：“不過黃岐可能知道個彆外來者的去向，對不對？我知道你要否認，彆急，我不是要殺人。我隻是想讓她出來，我們好好談談。”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黃岐神色平靜道。
“你現在不知道沒關係，你記住自己說過的話，要是讓我抓到了馬腳，我想赤烏卓應該也不介意跟我合作，讓黃靈蛇聚集地再換一位忠誠的蛇老。”黑流撂下狠話說。
“你真的還收留了一位外來者？”赤烏卓半信半疑問。
“沒有。”黃岐乾脆否認。
以女生的實力，他那遠遠算不上是收留，充其量也就是休息點。
“你繼續嘴硬。”
黑流是認定黃岐藏了外來者，但他一時也找不到證據，隻能朝黃岐冷笑。
但不管有沒有藏人，目前明麵上還在潛藏的外來者一共有兩位。赤烏卓擔心他們會影響蛇王選拔，而在這個事上，黑流則認為剩下這兩個外來者不足為慮，如果他們一直不出現，難不成蛇王選拔就一直不舉辦嗎？
“那蛇王選拔就還是按原定計劃吧。”赤烏卓說，“兩天之後正式開啟選拔。”
把這件三個聚集地聯動的大事敲定好，此刻天色已由黃昏轉暗。
赤烏卓率先起身向兩人告辭。
黃岐跟黑流先後起身，趙如眉用擬態化技能變成藥粉袋，本來在充當掛件，她視線落在山穀緊實的地麵，上麵散布著細細的小沙粒。
不知道是因為人在走動，還是什麼彆的緣故，這些小沙粒在顫動。
這是白天沒有發生過的情況。
趙如眉仔細觀察了會，發現它的顫動很有規律，往往輕顫個5s左右，就會歇這麼久。為了確認它是否存在某一種規律，趙如眉主動鬆了活結，掉在地上。
在外人甚至伴生蛇的視線裡，就是黃岐布袋上的藥粉袋子忽然掉了一個下來。
黃岐動作一頓，用餘光掃了眼黑流所在方向，他伸手拍了拍身上泥土灰塵。硬是拖了半分鐘，才儘量自然的靠近這個‘藥粉袋’，默默伸手撿了起來。
“你還待在山穀做什麼？”黃岐也就是短暫停頓，黑流便有些警惕地盯著他。那架勢，就好像他會在這裡跟外來者碰麵接頭碰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