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學。”
“不用!”
隔門交流講話需要喊,李斯琳喊了幾句力竭,覺得他們倆真是蠢。蠢到讓人發笑。頭沉進被子裡笑了半晌,笑夠了清了清嗓子,喊人的時候還帶著顫音兒:“藺雨舟~誒~”
一直候在客廳的藺雨舟忙跑到她門前:“怎麼了?我在呢!”
“沒事!叫著玩兒!”
李斯琳頑皮了一下。藺雨舟單純,什麼都當真,李斯琳逗他上癮。她也體會到岑嘉容說過的跟藺雨舟做朋友的快樂。
原話是:藺雨舟在人際交往方麵有點傻,你對他好一點,他加倍還你。你說一句玩笑話,他當真話聽。到最後你都不忍心逗他。
李斯琳覺得她們看到的藺雨舟不一樣,根本原因是他喜歡岑嘉容。而岑嘉容則不同意這個看法,她說隻要是好朋友就行。不信你試著跟他做朋友,彆跟他談感情。
這不就做朋友了麼!岑嘉容誠不欺我。李斯琳想。
李潤凱問她初一在姥姥家怎麼樣,她才想起這件事,忙給何韻打電話,說自己發燒了去不了。何韻一聽急了,要來看她。她忙製止:“彆來彆來,萬一傳染你呢!”
外麵藺雨舟敲門,她怕何韻聽到多問,就蒙著被子安慰她幾句,匆忙掛了。
藺雨舟進來給她送水,順道問她晚上吃什麼。李斯琳大方點菜:“把昨晚剩的西紅柿炒雞蛋和紅燒肉回鍋,湯汁粘稠點,再放點米飯進去。”
“這是什麼吃法?”
“你不懂,這麼吃香著呢。”這個吃法還是小時候發現的。父母離婚後她兩頭住,那時他們各自還沒成家,如果遇到加班晚,鍋裡有剩菜剩飯,八九歲的李斯琳就自己熱了吃。有一次突然發現剩菜拌到米飯裡,比飯菜單獨吃要香。她把這個發現對何韻說,何韻一陣心疼,點她腦門:“傻孩子。早幾十年的窮苦人家才這麼吃。這叫折蘿。”
李斯琳對藺雨舟說:“我反正要吃這個啊。你吃什麼?”
“我吃其它剩菜。”
做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厲害,兩個人鼓搗12個菜,照此情況,或許要一直吃到初三。好在藺雨舟不挑食,也不浪費,準備有計劃地消滅除夕夜剩菜。李斯琳覺得不至於,她掰著手指頭算:“你一頓給我弄兩個折蘿菜,你自己再消滅一部分,明天晚上咱們就不用吃剩飯了。”怕藺雨舟不讓她吃,在他去廚房前還要叮囑:“你必須給我做啊!我就想吃這一口!不給我吃我會生氣。不信你試試!”
藺雨舟關上廚房門,在是否讓李斯琳吃剩菜這個問題上思考一會兒,最後決定尊重她。但是做了一鍋新米飯。
李斯琳如願了,藺雨舟把她扶到餐桌前坐著,準備開飯的時候,門開了。
眼前的景象讓何韻陷入了沉思。
她有李斯琳家裡鑰匙,但因為買房時候李潤凱出的錢多一點點,她默認這裡該由李潤凱照顧,所以她隻在李斯琳暖房的時候來過。
自己三年多未見的女兒大年初一說好的回去團聚被放了鴿子,反而在家裡跟人吃折蘿菜。何韻一口氣上不來,差點讓這兩個人氣死。
最重要的,這個男人,陌生的。
儘管生氣,想念仍舊占了上風,母女兩個淚水漣漣擁抱了一會兒。
“媽。我不是說不讓你來嗎?怕傳染你。”
何韻哼了一聲,伸手探她額頭,她躲開,顯然沒燒。但她很快發現女兒站姿不對,就問她:“你怎麼了?”
“我腰扭了。藺雨舟本來初三要回雲南,退了機票照顧我。”李斯琳指指被她們遺忘的藺雨舟:“媽,這是我清大學弟藺雨舟。我出國前把房子租給他了。”
“學弟啊?”何韻再次確認。
“對。學弟加好朋友。”李斯琳答。
那何韻看藺雨舟清白良善的模樣,料他也不是什麼壞人,就對他友善一笑:“辛苦你照顧小琳。”
“應該的阿姨。”
藺雨舟忙去拉椅子,又問何韻喝什麼,吃過了麼?
“彆麻煩了小舟,我不放心來看一眼而已。還有一大家子等著我回去吃飯。”何韻手在李斯琳腰間揉捏:“這裡扭到了?我給你揉揉。”
“行。”
李斯琳趴在沙發上,何韻拿過膏藥,看到藺雨舟有眼色地回到房間避嫌,就小聲跟李斯琳誇他:“你學弟還可以,很文明。”
何韻對男人的高評價之一就是“文明”。她最看不慣一些人張嘴“傻逼”、閉嘴“我操”,沒事裝老成,抽煙喝酒打架件件不落。她覺得一個男人的“文明”是很重要的。
李斯琳湊到她耳邊:“何止文明,簡直是個古董。保守著呢!”
何韻聽到“保守”,就又誇讚:“保守?那更難得。意味著他很有可能是一個“潔身自好”的人。我這麼說可能片麵,但是你自己想是不是有點道理?”她幫李斯琳揉腰,知道李斯琳怕疼,就收著勁兒。
“有道理,但是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我的好媽媽。”
“閒聊懂不懂啊?”何韻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李斯琳好多年沒得到母親這樣的照顧,心裡暖融融的。
“媽。”
“嗯?”
“我可想你了。”
“我知道。我也想你。我每次一看到哪裡放倫敦,我就睡不著。你之前教我看實景地圖,我還找到你那條街,琢磨著是不是能看到你。有一次我看到有一個姑娘穿著大紅色毛帽子羽絨服,以為是你,我還放大了看呢!”
“真傻。”李斯琳笑:“那圖像都是之前采集的,又不是實時直播。”笑完了小心翼翼翻個身,拉著何韻的手:“你膽兒真大,萬一我真是發燒了,你來就傳染你。”
“那也不能讓我女兒初一孤零零啊。還要吃剩菜…”
“這下好了,您拿了那麼多菜,我們的剩菜更多了…”李斯琳故意歎氣。
媽媽來了,讓她覺得這個年徹底完整了。她好多年都沒過過這麼完整的年了。抱著何韻說好久話,又把自己斥巨資從蘭卡買的藍寶石塞給她。何韻喜歡寶石,她夏天穿旗袍,珍珠寶石一戴,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小女人。李斯琳很是愛看。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何韻不得不走了。她臨走前敲藺雨舟屋門:“小夥子,出來吃飯吧。”
藺雨舟一直把她送到車上,期間為她按電梯、開門,甚至順手幫她擋了甬道上支出來的枯枝。話不多,人勤快。何韻走一直在觀察,心裡也在琢磨這個房客說到底還是有點蹊蹺。
她看著藺雨舟滿臉書生氣,麵相又好,行為舉止頗有修養風度,就忍不住調查他家底:哪人啊?多大了?在哪工作?有女朋友了嗎?
藺雨舟一一回答,何韻由衷稱讚:“有前途啊。”
藺雨舟受之有愧,謙虛道:“我還有很大進步空間。”
“年輕人有理想又不自負,更好了。”
何韻把藺雨舟誇上了天,他自己卻想找地縫鑽進去。他沒有姐夫顧峻川那樣的姿態,彆人誇他他反而會說:你誇得不夠深刻具體啊。藺雨舟習慣自省和低調。
他越這樣何韻看他越順眼,臨行前甚至要了他聯係方式,說要給他介紹女朋友。何韻拍著胸脯:“小藺啊,你放心,阿姨給你介紹的女朋友,那肯定是我們單位最好的。保你合適。”
“阿姨我…”藺雨舟想推脫,何韻已經拉開車門走了。
藺雨舟進門後李斯琳追問藺雨舟跟何韻聊些什麼,藺雨舟如實陳述,再多加一句:“好像在挑女婿。”
“…”李斯琳歪著頭辯解:“不可能。她見過我男朋友照片。”
“說要給我介紹女朋友,阿姨單位最好的。”
“那倒是有可能,老年人的社交圈子那就是一個巨大的婚介所,而他們又熱衷於牽線搭橋。給你介紹你就去看看,萬一看對眼了呢?你也老大不小了。”
“嗯。”藺雨舟沒接茬,多少有點心梗,終於還了一句嘴:“你都不著急…”把重新熱好的飯給她,又把何韻帶來的菜盒都打開。兩個人的剩菜計劃本來非常光明,此刻都陷入了沉思。
“倘若明年再一起過年,我覺得我們要控製好菜量。”藺雨舟提議。
“明年不可能一起過年,你最晚4月30號就搬家,你是不是給忘到腦後了?”
“哦。搬了家不能一起過年了嗎?搬了家以後不見麵了嗎?”藺雨舟問。
“…”
李斯琳吃著折蘿菜,黏糊糊,每一粒米都被湯汁浸泡入味,太香了。
李斯琳安心享受藺雨舟無微不至的照顧,感激之情無以言表,有時對著藺雨舟歎氣:“如果你是女生就好了。”
“?”
“如果你是女生,咱倆一起泡澡泡腳,一起玩,多好。”
“李斯琳你彆說了。”藺雨舟不想聽這些假設。他覺得在李斯琳心中,他的性彆特征已經開始模糊了。她遺憾他不是女生,但她顯然在拿他當“姐妹”看待。放在彆人身上,藺雨舟不會辯白。做女生有什麼不好?又或者在你心裡對我的性彆定義跟我沒有關係。
但李斯琳不行。藺雨舟不允許李斯琳把自己當姐妹。他被氣得說不出話,在李斯琳好奇的目光下謹慎措辭才開口:“我不可能是女生。你也彆拿我當姐妹。”
“?”李斯琳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很深厚了,萬萬沒想到藺雨舟因為她這句示好跟她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