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雨舟的青春期,像一棵枯木,來得晚,不發枝椏,不知經曆什麼樣的雨水、風吹、日照,才艱難有了生機;李斯琳的青春期如期到來,始終都在,蓬勃了很多年。
他們兩個儘管相識於清大,對理科有難得的天分,卻是截然不同兩種人。李斯琳喜歡天大地大、無拘無束;藺雨舟忠於理想,囿於一處。倘若沒有李斯琳曾經的堅持,他們不會有今天的相交。
世界之大,緣分之神妙,令人稱奇。
事後的他們各自縮在沙發一角,沉默籠罩整個房間。李斯琳最怕藺雨舟說後悔,那她的行為等同於強迫無異。她也後悔,她覺得自己應該矜持一點,不應該那麼主動。她那麼主動,都沒給藺雨舟臨陣脫逃的機會。偷瞄一眼藺雨舟,漂亮男孩變成空洞男孩了,這會兒不知在想什麼。
李斯琳想先撇清責任,就咳了一聲:“沒記錯的話,今天,是你開始的啊。這你怪不到我頭上,當然,你要是實在接受不了,我會對你負責的。”她覺得自己帶著一點悍婦的架勢,而那藺雨舟反倒變成了嬌滴滴的小媳婦。
藺雨舟呢,聞言終於看向她:“你想怎麼負責啊?”他板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他八百萬。其實是在掩飾內心的驚慌,生怕李斯琳說出那句話來:沒事,第一次,表現已經很好了啊。他也好奇,李斯琳在開始時候長久的停頓和痙攣是不是他想的那樣,於是又問:“你…”
“我怎麼?”
藺雨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很平常的話到他這裡就很難說出來,搜腸刮肚,找不到替代詞,隻得形容一下:“就是你開始的時候突然…是怎麼回事?”
李斯琳再經曆多,此刻也臉紅了,但她還是直言:“我高/潮了。這個詞你說不出口是吧?我替你說。”
藺雨舟顯而易見地舒了一口氣。李斯琳快樂了,他就覺得自己不太糟。不然他會懊惱,李斯琳圖什麼?圖免費教學嗎?
“那你呢?”李斯琳問他:“你自己最後的時候什麼感覺?”
“大腦空白,顱內有電流在流竄。”
他把李斯琳逗笑了。她挪騰到他旁邊,將他的臉轉向她,低聲問他:“你沒後悔是吧?”
“你也沒後悔是吧?”
“我沒有。我為什麼要後悔?我三十多歲還能染指清純小男人,我後悔什麼?我不僅不後悔,我還能…”李斯琳為了緩解氣氛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直到藺雨舟捂住她的嘴:“你不用裝成對此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知道你不是。”
李斯琳的眼睛轉了轉,拿下他的手。非常奇怪的是,更親密的舉動都做過了,這會兒握著他的手反倒不自在。於是把他手摔回他身前,盤腿坐在那死死看著他。
藺雨舟又去捂她眼睛,李斯琳躲閃開,抓住他手咬了一口,像小狗一樣。
終於都鬆了一口氣,笑了。
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消散,李斯琳枕在藺雨舟腿上,指尖在他膝蓋上畫圈圈。他的手指插在她發間幫她按摩頭發,兩個人安靜待了很久。(審核老師您好,這裡是日常交流,沒有任何親密描寫哦,特此說明,謝謝啦)
大多是成年人間的關係在這一次之後都會有質的飛躍,但他們兩個不算大多數。他們兩個,一個比較大條、一個過於謹慎。比較大條的李斯琳在獲得快樂後期冀再來一次,過於謹慎的藺雨舟因為第一次帶來的震撼過大,又不滿意自己的表現,就試圖逃避下一次接觸。
在他們親密的第二天清早,李斯琳敲他房間門,想去他床上躺一會兒聊會兒天。藺雨舟拘謹著身子,就差把打個洞把自己下半身藏進去。
李斯琳不太理解為什麼他要這樣。她對他們之間的第一次非常滿意,藺雨舟顏色好看、大小壯觀、質地一流,可他看起來有點自卑。她試圖給藺雨舟講一個道理,關於契合的問題。
在李斯琳心中,一個小時得到快樂跟三分鐘得到快樂沒有分彆,如果感情不夠深刻,那中間多餘的時間都是無聊消遣。
“所以你對我感情不夠深刻,我幾分鐘剛剛好嗎?”藺雨舟難得鑽牛角尖,他生氣了。
“都是虛無。你在乎的都是虛無。你隻管問我快樂不快樂。”李斯琳逼著他問她。
“你快樂嗎?”
“快樂。”
李斯琳不屑說謊,她就是很喜歡,大可不必為此說謊。掀開被子躺在床上,也拉藺雨舟躺下,兩個人臉對著臉。
“你知道岑嘉容要回來了嗎?”李斯琳問他。
“我知道。前天她在群裡說了。”
“你有想過怎麼麵對岑嘉容嗎?麵對一個你曾經喜歡到骨子裡的女生。”李斯琳問他:“你需要對岑嘉容坦白還是隱瞞,你直接跟我說就好。如果需要坦白,你就告訴她是我主動的,需要隱瞞,我會配合你隱瞞。”
藺雨舟不太明白李斯琳的意思,為什麼要對岑嘉容坦白和隱瞞。他以為這是他們兩個自己的事,不需要刻意隱瞞也不需要刻意坦白。他好像也不太能對李斯琳解釋清楚當時跟岑嘉容的狀況。因為他的確有動淺顯過心,是不是動過心,就是錯的。
藺雨舟說不清楚。
李斯琳沒等到他的回答,就笑了:“不著急,她五月下旬才回來,你還有時間考慮。”說完她起身:“我今天要出去玩,不回來晚飯了哈。”
李斯琳沒什麼可玩的,就是突然不想呆在家裡。她梳洗打扮一番,出門的時候穿了一條長裙,一件露肩露腰小短衫,背了一個鏈條包。在外麵遊蕩很久,接到何韻的電話,讓她陪逛街。
何韻算是一個開明的母親,但這一天實在是忍不了,就捏著李斯琳露出的腰批評她:“這小風不吹著嗎?露腰露肩膀頭,你不冷嗎?”
“我樂意。不冷。”李斯琳把肩膀順出去:“我高興這麼穿,好看。”
“你跟誰較勁呢?”何韻發現李斯琳情緒不對,就問她。
“我沒跟任何人較勁,我在跟社會的偏見較勁。彆人覺得冷,我覺得不冷;彆人覺得我露得多,我覺得恰到好處。換句話說,這是我的自由。”
何韻到底是了解自己的女兒,平常怎麼都好說,情緒不對的事就是一身反骨,那張嘴像坦克輪子,能碾死一切。於是拍她肩膀頭:“就你嘴厲害!”
李斯琳笑了聲,拿出一件衣服給何韻。那是一件柳綠小綢裙,彎彎的鵝黃月牙扣盤在斜襟上,很適合何韻。
“試試好看不,好看我送你。”李斯琳說。
“那我不試了,結帳吧。”何韻打趣道,拿著衣服去試衣間。李斯琳很會挑,衣服一上身,就顯出韻味來,讓她多少有些像過去江南富戶知書達理的大小姐,挺好。
“穿著走。”李斯琳說:“回頭率肯定高。”
何韻聽她話,真的直接穿走。母女兩個又去吃飯喝咖啡,期間何韻聊起藺雨舟來:“你那個房客小藺,我之前不是給他介紹女朋友嗎?他不直接說沒看上,但我什麼人啊,一下就明白了。他就是沒看上。”
“藺雨舟不會看不上任何人,隻有合適不合適、動心不動心。人這個東西,在他心裡沒有分彆。”李斯琳忍不住維護藺雨舟,他自己跟個大傻子似的,家裡的瓶瓶罐罐都裝好送到小區翻垃圾箱的爺爺家裡去,這種人能看不上誰?
“哦哦哦!那就是不合適不喜歡。”何韻說:“挺可惜的。那姑娘不錯。我回頭再給介紹個彆的。”
“你那麼關心藺雨舟私事乾什麼?”
“我不關心他關心你嗎?我隻有把他關心出去,你才安全。”何韻說。
“什麼意思?”
“你不要以為你媽傻,你倆怎麼回事我不清楚嗎?倆人同住一個屋簷下,看對方眼神都不正常。藏著掖著不光明磊落。這都沒什麼,年輕人麼,感情有波動很正常。但我說實話,以我的眼光看,你倆不合適。”何韻有什麼說什麼。就拿李斯琳今天穿出來這套衣服來說,藺雨舟那個保守的性格心裡會不喜歡,現在可以忍著,不定哪一天就爆發。這隻是小事,他們之間的問題多著呢。
“你瞧不上藺雨舟,所以非要把他介紹出去才放心。原來你是這種媽媽。”李斯琳哼一聲,咖啡杯假裝一摔、輕輕嘭一聲。
何韻就拍她手:“你跟誰摔東西呢?我告訴你,你倆本質的問題就是不是一類人!那小藺我是看上了的,那麼好的小夥子無可挑剔。但婚姻這種事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婚姻,首先要合適。你倆合適嗎?無論性格還是工作?你自己說合適嗎?”
“我這麼跟你說吧,你的擔心就是多餘的。藺雨舟壓根就看不上我。”李斯琳因為這一天都在情緒上,這會兒說了糊塗話:“我之前追了他好幾年,追不上。知道嗎?人家就不喜歡我。”
她這麼一說,何韻突然難受起來:“他憑什麼看不上你?一個一無所有的小夥子,看不上我閨女?”這下對藺雨舟的好感一瞬間全沒了。這小夥子不識好歹,我這麼好的女兒追著你,竟然沒追上?
李斯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突然感覺有點頭疼,但還是竭力找補:“不是,我逗你玩呢。”
“你能是逗我玩嗎?你自己看看你今天什麼臉色什麼情緒。你是受了委屈嗎?”
“誰能讓我受委屈?”
“我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讓我女兒受委屈,是小藺嗎?是他我可就要批評他了。”何韻怒目圓睜,大有要找藺雨舟理論一番的模樣。李斯琳趕緊求饒:“我的媽媽呀,彆給我添亂了您可。這都哪跟哪啊?一句玩笑話,你可真至於。”
李斯琳緊著找補,終於按住了何韻。
這一天挺神奇,跟何韻分開後也不想回家。李斯琳的情緒來得莫名,於是一個人又去看電影。藺雨舟問她要回家吃晚飯麼?她說不吃,有事。電影散場九點多,又去吃夜宵,終於把這一天熬過去。進門的時候已經半夜。
藺雨舟還沒睡,剛剛打掃過家裡,然後坐在那看書。聽到開門的聲音就去找她。
“沒睡啊?”李斯琳把包掛在衣架上,揉揉被鏈條磨了一天的肩膀。晚上到底氣溫低些,一冷一熱,露出的肚皮上就起了一層小雞皮疙瘩。
“我在等你。”
“等我乾什麼?”李斯琳踢掉腳上的高跟鞋,穿上拖鞋,頓感解放了。
她情緒寫在臉上,藺雨舟發現了。
“李斯琳,你是因為我沒回答你關於岑嘉容的問題生氣了嗎?”他直接問。
李斯琳呢?眼睛眯起來,假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