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徐香寧睡到日上三竿, 紅日赤黃才醒來,抓了抓淩亂的頭發,坐在床上整個人還是朦朦朧朧的, 她聽到春喜的笑聲才看過去,“春喜, 笑什麼?”
“笑你前世肯定是個富貴人家的小姐出身, 這懶怠的樣子可是做不了丫鬟的, 趕緊起來了,恵妃娘娘讓人在外麵候著呢。”
徐香寧一聽到恵妃兩個字,立即清醒,“恵妃?她找我?”
“說是要過來謝謝你救下大阿哥, 因你睡得正熟,又起得晚,半個時辰前恵妃娘娘過來, 見你還在睡,沒讓人叫醒你, 先回去, 讓人在屋外裡候著, 等你醒了回去叫她, 她要當麵跟你道謝。”
徐香寧示意春喜靠近一點, 小聲問大阿哥的傷勢如何。
“聽說傷得很重, 右腿骨折了, 腦袋上又流了那麼多血, 後背也全是傷, 能撿回來一條命已是幸運,皇上前天夜裡讓人處理了大阿哥身邊伺候的人,一半人處死, 虧得大阿哥念舊情,舍不得從小到大伺候他的人才勉強救下幾個,不然全都被處死,恵妃娘娘前天可是為大阿哥哭了整整一夜。”
“春喜,你怎知這些消息?”
“還不是常常在過來說的,你又不是不知常常在喜歡串門,她是從安嬪娘娘那聽來的,她腳傷了都待不住,安嬪娘娘與恵妃住同一個宮殿,快快起來吧,彆讓恵妃娘娘久等,張嬤嬤,快伺候你家主子穿衣。”
過了一刻鐘,徐香寧才穿好衣裳,上衣是一件圓領月白紗對襟衫,下裙是一件藕荷色的羽緞百褶裙,簡單輕便舒適的漢裝,她讓張嬤嬤去跟候在外麵的人說她睡醒了,剩下的他們自己會看著辦。
果然,過了不久,恵妃娘娘就過來了,許是這兩日為大阿哥受傷一事哭過,眼睛略顯紅腫,看著小了很多,一來就握住她的手,原本想把她手腕戴的翠綠色上好瑪瑙玉鐲子推戴到她手上,隻是她的手與恵妃的手尺寸不一致,她的手指倒很纖細,但她的手骨又胖又肉,手腕又肥,推半天推不進去,完全卡住。
恵妃隻好把脫下來的玉鐲子塞到她手裡。
“這玉鐲子原是皇上賞給本宮的,本宮戴了十幾年,你救了大阿哥,本宮把這鐲子送給你,當做是謝禮,等回宮後,本宮再讓人送些姑娘家喜歡的東西給徐妹妹,因為你們,大阿哥才撿回一條命,你們的恩情,本宮沒齒難忘。”
徐香寧哪敢收這鐲子,既是皇上賞的,又戴了十幾年,哪怕大阿哥真是她們救的,她們也不能承這個情,況且大阿哥失蹤,身邊的人若是知道,肯定會讓人上山尋大阿哥,時間門早晚的問題。
“娘娘,是大阿哥自己吉人有天相,我們微不足道,隻是在半路上遇到迷路的大阿哥,擔不起這麼貴重的鐲子,娘娘,你趕緊收著。”
“你且收下吧,隻是一份心意,心意比什麼都重要,本宮的心意,相信妹妹都曉得,本宮不欲多說,大阿哥的腿折了,還需人照顧,本宮得回去照顧大阿哥,不能在這裡多待,下次本宮肯定好好跟妹妹聊會天。”
“大阿哥是個有福之人,肯定能逢凶化吉,會沒事的,娘娘彆太憂心。”
恵妃眼眶又泛紅了,拍了拍她手背,讓人把其它賞賜送進來,賞賜放下後,她便離開了。
惠妃娘娘給的賞賜既有新出的布匹,又有昂貴的茶葉,還有幾身好看的旗裝,旗裝像是照著她的身形讓人趕製的,兩天時間門趕製出來,她們並非在皇宮裡,出門在外,恵妃能讓人在兩天之內找出這麼多東西,想來也是花了一番心思。
應付完恵妃後,徐香寧才有心思問春喜昨日侍寢的情況。
春喜很是嬌羞,隻說一切都好,讓她彆再問了,男女歡愛之事哪好意思與旁人多說。
徐香寧知道春喜在□□上靦腆的性子,也沒有多問。
當天晚上,皇上沒有讓人侍寢。
徐香寧腳傷養了三天還沒徹底痊愈,隻是到了騎馬圍射那一天,她還是興致勃勃坐著馬車過去行宮的圍場,聽說今日皇上與幾個阿哥還有親王,郡王與貝勒一起比賽。
她們一排女眷坐在圍場邊上的觀賞席上,行宮裡的圍場看上去大而寬敞,廣袤無垠,地上長出來的草都是十分茂盛翠綠,她若是會騎馬,也想在這寬闊草原上奔馳。
受傷的大阿哥自然沒有前來,恵妃倒是過來了。
剛開始時,那些男人還在離她們近一點的位置做一些觀賞性的活動,比如騎馬射箭,以人為放置的圓垛箭靶為目標,射中中間門紅心為準,徐香寧總能聽到誰誰誰射中幾環,可到後麵,他們以草原上的那些獵物為目標,比如說野兔,比如說羚羊,越跑越遠,隻剩下幾個小小的黑影,她們這些女眷看都不看清,於是隻能喝茶嗑瓜子吃乾果聊天。
通貴人入宮十二年,認識的人比較多,她跟她跟春喜小聲介紹那些親王郡王的家眷,裕親王的嫡福晉是哪一個,側福晉是哪一個,庶福晉是哪一個,還有恭親王的嫡福晉,側福晉等等,一一指給她們看,徐香寧才知道原來不止是常常在消息靈通,入宮多年的通貴人消息也靈通,知道不少東西。
她跟春喜兩個入宮才三年的人沒什麼機會見到親王的福晉等人,今兒是第一次見,不過沒好意思正大光明地盯著彆人看,隻有偷偷地瞥過去幾眼,反正她們位份低,又坐在角落,沒什麼人注意到她們。
榮妃與恵妃倒是跟幾個福晉聊得熱絡,幾個姻親之間門看起來關係不錯,宜妃在一旁稍顯落單,隻拉著身旁的敬嬪說話。
徐香寧邊嗑瓜子邊偷瞄其他人,還要側耳聽通貴人說話,正沉浸式聽通貴人講八卦時,她的腳忽然被人踩一下,痛得小聲唉喲一聲,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經過時不小心踩到她的腳。
“喲,踩到徐答應的腳了,徐答應可受寵了,你得趕緊道歉。”
坐在前麵的慶答應不嫌事大,回頭開玩笑似的讓那個小男孩道歉,可那個小男孩不但沒有道歉,反而又抬腳惡狠狠地踩她一腳,徐香寧這次痛得驚叫。
“我就踩,我就踩,我就踩。”
那個小男孩可能是家裡十分受寵,性子乖張,被慶答應這麼一說,脾氣立馬上來,還想踩第三腳時,徐香寧趕緊把腳抬起來,可這人不達目的不罷休,跳起來非要踩她的腳。
張嬤嬤心急,護主心切的她推拒著小男孩的胸膛,結果把他推倒在地,小男孩更是氣得大哭,又撲上來對她拳打腳踢,嗷嗷大叫,像足了家裡的小霸王,一點不順就大鬨,七八歲的小男孩鬨起來真不容小覷,力氣大得很。
徐香寧隻覺得自己倒了血黴,怕是哪個皇親國戚的孩子,她沒敢真的下手打對方,隻能阻擋,結果臉被抓了一下,春喜等人自然是幫她,幫她把人拉開。
這一動靜自然吸引旁人的注意力,尤其是小男孩的聲音高亢得厲害。
“這是怎麼了,怎麼了?你們這是乾什麼,為什麼要打一個小孩子?”
“額娘,她們打我。”小男孩惡人先告狀,撲到她額娘懷裡。
通貴人小聲在她耳邊提醒這是恭親王的庶福晉薩克達氏,既然小男孩叫薩克達氏為額娘,想來是恭親王的兒子,原本無人關注她們,被這麼一鬨,其他人也聚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恭親王的嫡福晉馬氏過來,掃一眼她們,沒看出是什麼情緒。
“妾身也不知道,妾身隻看到這幾個人打我們家卓泰。”薩克達氏把小男孩護在身後。
“她們打我,我過去時她們伸腳想要絆倒我,她們幾個人一起打我,額娘,嫡額娘,你們要為我做主,她們剛剛還想掐死我。”
徐香寧完全被麵前這個小男孩的話震驚到,這小孩才七八歲,就這麼會添油加醋,連掐死這話都說得出來。
過來的榮妃也開口問道:“徐答應,小世子說的可是真的?”
徐香寧趕緊為自己解釋,不然這臟水就真的潑在她身上,“自然不是真的,是小世子踩到我的腳,慶答應讓他道歉,他不肯道歉反而惱羞成怒,突然過來毆打我,我們這才拉住他,我們沒有打他,亦沒有掐他脖子。”
“她說謊,額娘她說謊,她們剛剛明明一起打我啦,可疼了,嫡額娘,你要為我做主,不行,我得去找阿瑪為我做主。”
恭親王的嫡福晉馬氏見小世子說要去找王爺做主,她忍不住皺眉,畢竟是他們府上的人,她總得為他們說句話,於是朝著榮妃說道:“娘娘,你看這……要怎麼處理?”
“這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本宮也不知道,不過小孩子不擅長說謊,端嬪,皇上命你掌管協理後宮,你可這事要怎麼處理?恭親王可是皇上的弟弟,我們萬萬不能欺負王爺的家人,傳出去還以為皇上有意針對王爺,怕是會影響兄弟和睦。”
榮妃這話說的,既不知道真假,偏要加一句小孩子不擅長說謊,本來是一件小事,非要扯上皇上與恭親王,徐香寧見端嬪臉色為難,剛想開口說話,慶答應先她一步。
“幾位娘娘,是小世子先踩到徐答應的腳,也是小世子突然衝上去打徐答應,徐答應她們沒有掐小世子的脖子,我可以作證。”
春喜跟通貴人也跟著出來說她們可以作證,其他人沒看到事情經過,隻能保持沉默,沒有說話,圍觀看戲居多。
原本已經不哭的小世子見局勢不對,又開始嚎啕大哭,嚷嚷著要找阿瑪,他額娘薩克達氏把他摟在懷裡安慰幾句,然後似有不滿地說道:“小世子才八歲,他不會說謊,一定是被打疼了才哭的,請娘娘為小世子做主。”
“是啊,小世子才八歲,一個小孩子力氣能有多大,徐答應正得寵,會不會仗著得寵欺負一個小孩子,小孩子本來是活潑,亂蹦亂跳是常有的事,不小心踩到腳能有多疼,依我看,小孩子沒必要說謊。”
徐香寧看向說話的石常在,她跟石常在無冤無仇,不明白她為何在這個時候踩她一腳,看來這宮裡見不得她好的人多的是,時不時從陰暗的地方冒出一個頭來。
恭親王的嫡福晉馬氏聽到徐答應三個字,沒注意到得寵兩個字,認為隻是個答應,她不想把事情鬨大,牽扯到王爺與皇上就不大好了,於是對著人說道:“小世子才八歲,沒有說謊的必要,你們幾個大人圍著欺負一個小孩子,本身就是你們不對,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們幾個人跟小世子道個歉就好了,我們不追究你們的責任。”
“嫡額娘……”小世子還不滿意,喊了一聲。
“既然王妃都這麼說了,徐答應你們幾個跟小世子道個歉吧。”
榮妃站得筆直,仿佛施舍般的眼神讓徐香寧心裡嘔不下這口氣,又怕把事情鬨大讓端嬪為難,端嬪娘娘目前是掌管後宮之人,她們這些人出什麼事可能都是端嬪管教無方,可她沒有錯卻要認錯,對上小世子略顯得意的眼神,她遲遲不願開口。
場麵僵持在那裡。
“這事誰錯誰對還不知道呢,徐答應前幾日爬山是真的傷到腳,現在恐怕腳傷還沒好,這一踩怕是很疼的,小孩子的話未必當得了真,徐答應她們幾個都沒見過小世子,沒有理由為難小世子,小孩子待不住,隨意走動是自然的,有可能是踩到徐答應的腳了,依本宮看,這事就這樣算了,小世子也沒真的受傷,這點小事沒必要鬨到皇上那,也沒必要告訴王爺,大家和氣生財,就讓它過去吧。”
恵妃出來打圓場,替徐答應說幾句話。
端嬪微微沉吟,出聲道:“小世子既然說徐答應他們掐他脖子,幾個人打他一個人,這話不像是說假,既然如此,皇上待會騎射回來,本宮可以將此事告知皇上,讓皇上來定奪,徐答應得寵歸得寵,可不能恃寵而驕,皇上十分喜歡你是一回事,做錯事又是一回事,做錯事理應受到懲罰,不然我們把此事交由皇上定奪。”
嫡福晉馬氏這才聽到得寵兩個字,端嬪說皇上十分喜歡徐答應,怕是真的得寵,她再細看一眼徐答應,一個答應穿的料子看上去很好,頭上的珠釵不多但手工精致,一個答應能有這樣的打扮是有得寵的跡象,不管怎麼樣,此事鬨大對她們不利,這些可都是皇上的女人,睡在皇上枕邊的人,她們是隻王爺府的,親疏有彆,小世子其實在王爺府也是一個驕縱的性子,他的話未必當得了真。
“這事沒必要告訴皇上,世子頑皮,許是真的不小心踩到徐答應的腳了,這都是小事,卓泰,你不要再胡亂跑動,生病的人還到處亂跑,妹妹,你得看好她,大家還是看看皇上他們射中了多少獵物,此事就算了。”
“姐姐……”得到馬氏眼神警告的薩克達氏隻好閉嘴,拉著小世子回到她們的座位。
這事算是正式落幕。
圍觀的人也紛紛回到自己座位上坐著,徐香寧看了一眼恵妃的背影,榮妃針對她們,而恵妃又為她們說話,是因為她救了大阿哥還是因為恵妃想拉攏她們?
端嬪自是不必說,以退為進,讓嫡福晉她們直接讓這件事算了,無需她們道歉,至於慶答應……還算有點良知,沒有說謊。
“腳還疼嗎?”坐下來的春喜擔憂地問了一句。
徐香寧搖搖頭說不疼,應該沒有大礙。
回到男人狩獵這邊,康熙射到六隻野兔,而恭親王射到七隻野兔,一隻野雞,兩人從馬背上下來,恭親王勾著自家皇兄的肩膀,他們自是不用下馬去撿射中的獵物,都是由專人拾撿,由專人統計他們射中的獵物有幾隻。
“皇兄,你是射術退步了還是眼力不好?”
康熙偏頭看一眼恭親王,“朕隻是手生而已。”
“皇兄,不許找借口,乾乾脆脆認輸,你今日就輸我了。”
“是,今日輸你了。”康熙大方承認,並不計較恭親王得意炫耀的語氣。
“皇兄以前騎術射術可是一等一地好,如今也退步了,還是熟能生巧,皇上還是得多多練習才行,像臣弟這樣,不過要臣弟說,咱們男人比沒什麼意思,應該讓女人下來比一比,女子當中總有擅騎射的人,想我們祖先,個個是騎射的好手,皇兄,不如讓她們下來比一比,不然她們隻坐著看也悶得很。”
梁九功給皇上擦汗,站在一旁聽著恭親王的話,不由為那些女眷捏一把汗,這大熱天的,讓她們騎馬射獵,虧王爺想得出來。
“梁九功,照王爺說的吩咐下去,女眷當中誰若是想來騎馬射獵,給她們安排下去,傳朕的口諭,每射中一隻獵物賞一百兩白銀,拔得頭籌者加賞一百兩,另外把其他人都召回來,把場地讓給她們。”
“嗻,奴才這就下去安排。”
恭親王哈哈大笑,直誇皇兄英明。
等徐香寧聽到可以下去騎馬時還有點心動,隻可惜她本人不會騎馬,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通貴人與陳貴人兩人均會騎馬,通貴人與陳貴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看不出來是會騎馬的人,她們已經準備下去換騎馬服,她隻能用羨慕的眼神看著她們離開。
春喜:“你也想去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