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完願,沈秀將河燈放到河裡,河燈輕輕飄遠,與其他人放的河燈慢慢彙聚。
此時河裡漂浮著盞盞河燈,燭光燦燦,彙聚成了一條燦光粼粼的燈河。沈秀觀賞著金燦燦的燈河,頰邊漾開淺淺的笑意。
觸及她頰邊深陷下去的笑窩,司馬燁定定凝視她,而後道:“沈秀,我有一事與你說。”
“什麼事?”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做我的————”
“哎喲!有人落水了!”旁側驀然響起一道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沈秀循聲望去,隻見一小孩在水裡撲騰,撲倒了許多花燈。有人下去救起小孩,她放下心來,“殿下,您方才要對我說什麼?”
環顧嘈雜擁擠的四周,司馬燁擰眉,似是討厭再被打擾,“回去再說。”
“你方才許了什麼願?”他猝地問道。
“說出來了就不靈了。”
他便不再問。
放完河燈,繼續閒逛賞燈。此時人群越發擁擠。司馬燁伸出胳膊,懸空擋在沈秀背後,以免她被人碰撞到。
跟在身後的侍衛見狀,驚異從雙目裡一閃而逝。
沈秀提著燈籠,一路前行。一股濃濃的香味飄進她鼻子裡,不遺餘力地撩撥她的味蕾。她尋香而望去。
斜前方,有一處餛飩攤子,攤子名喚“丁香餛飩”。餛飩的肉香裡裡帶著滴滴點點丁香氣味,很是勾人。
她口舌生津,有些想吃宵夜。
司馬燁注意到她看著餛飩攤子舔嘴,問道:“想吃餛飩?”
“挺香的,似乎很好吃。”
“那便去吃。”
來到餛飩攤子前,沈秀要了鮮肉餛飩,她問司馬燁,“殿下,您要吃嗎?”
司馬燁掃視攤前粗糙簡陋的桌凳,挑剔而嫌棄地蹙緊眉頭。沈秀以為他嫌棄這裡太簡陋,不會屈尊吃,沒成想,他居然點頭,“來一碗。”
“好嘞,兩位客觀請上座!”店家笑嗬嗬招呼道。
入座後,沈秀捏捏食鐵獸的黑耳朵,忽而聽到店家道:“公子,忘了問了,可要加辣?還有您夫人,要加辣嗎?”
沈秀和司馬燁聽到店家的稱呼,都頓住了。
“那個,店家,你誤會了,我和他不是————”沈秀趕緊解釋,卻被司馬燁打斷,“何必與不認識的人解釋。”
沈秀錯愕。他的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認為不必要和陌生人解釋誤會?
她是身份低賤的賤民,他是身份尊貴的皇親國戚,彆人誤會他們是夫妻,於他而言,這樣的誤會是羞辱,是恥辱,他卻一點也不生氣?
“我不用加辣,她的加辣。”司馬燁對店家道。
很快,店家端上來兩碗熱騰騰的餛飩,“客官請慢用!”
冒著熱氣的碗裡,湯麵上碎散著碧綠的蔥花,一個個餛飩皮薄餡大,油亮瑩潤。香騰騰的熱氣撲進鼻子裡,沈秀聞到濃鬱的鮮味和丁香的香氣。
她拿起勺子,正要吃。忽而反應過來,自己帶著麵紗。性命和美食,誰更重要,根本不必做選擇。
她放下勺子。
司馬燁:“為何不吃?”
“突然不想吃了。”
“那就走吧。”他放下錢。
“您也不吃了?那這不浪費了?”沈秀瞧見眼巴巴瞅著餛飩的小乞丐,她說:“殿下,餛飩若不吃的話,能否給那位小孩兒吃?”
“可以。”
沈秀莞爾,“小孩,過來。”
小乞丐躡手躡腳走過來,她瘦得皮包骨,仿佛風一吹就會被吹走。沈秀指指餛飩,“這兩碗餛飩送給你吃。”
小乞丐雙目一亮,“真、真的嗎?”
“真的。”
“謝謝!謝謝姐姐!”小乞丐大抵是餓極了,勺子也不拿,不顧燙,直往嘴裡塞餛飩。
見她這可憐樣兒,沈秀微微歎息。她把一個食鐵獸燈籠放到小乞丐身邊,“送你的。”
“謝謝姐姐!”小乞丐高興得像是過年了似的。
離開時,沈秀最後再望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小乞丐。一路賞著花燈往前走,注意到有行人手上提著九節花燈,沈秀四處張望,沒見哪裡有賣同樣的九節花燈。
司馬燁看出來她想要九節花燈,便吩咐侍衛,“去,找到賣九節花燈的地方,買兩個回來。”
“遵命!”侍衛領命離去。
沈秀提著燈籠,正往前走,忽然隻聽司馬燁急聲道:“小心!”
伴隨著他急促的聲音,她被他一把推遠。她摔到地上,一轉過身,便見掛燈籠的橫梁架直直砸在了司馬燁身上。
原本掛燈籠的橫梁架並不重。然而這是大酒樓旁邊的燈籠架,為了排場,大酒樓用重木雕的架子,又高又寬,厚而重,沉甸甸地直接砸下來,將司馬燁半邊身子壓到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來。
“殿下!”沈秀反應過來,趕緊起身。
司馬燁抬起臉,痛苦讓他眉目有些猙獰,他嘴角流著血,“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我沒事!”沈秀試著去抬橫梁,根本抬不動,她喊道,“救命!快來人幫幫忙!”
她抬橫梁架的同時,心底驚愕不已。司馬燁竟舍身救她?怎麼可能?怎麼會!
“太重了抬不動,快再來兩個人!”旁邊來幫忙的大漢叫道,“哎呀!燈籠燒起來了!”
倒地的橫梁架上,掛著燈籠燃燒起來。燒起來的火苗飄到沈秀指尖,幾乎是一瞬間,她被燒醒了。
她看看被壓在地上吐血的司馬燁,又環顧四周。侍衛去買九節花燈,還未回來。
她可以……
看了下正在施救司馬燁的其他人,已經有人在救他,少她一人也無事,她站起來,轉身就跑。
司馬燁見她跑了,大喊一聲,“沈秀!”
她猛地停下腳步,轉身回頭。
被橫梁架壓著的司馬燁,仿佛是意識到她這是要逃走,他憤怒地嘶吼,“回來!”
沈秀與他對視。他目露威脅,嘴角不斷流血,身後的火光燒到他的紫袍上,熊熊烈火似乎是他燃燒的怒火。
她一咬牙,快速轉身,頭也不回往前跑。
眼睜睜看著她跑遠,司馬燁眼裡露出一種被拋棄的悲傷痛苦,下一瞬,他的臉因憤怒而恐怖地扭曲起來。
“抓……”他想命人去抓她,卻沒有力氣再發出任何出聲音。
他吐出一大口血,頭一歪,閉目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