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魏長生午睡醒來, 他伸伸懶腰,去小書桌邊上收拾書本。
餘光無意間觸及旁邊書桌上的紅皮書卷,他探長脖子, 認出這是一本食譜。他拿起食譜, 翻了翻。這是一本全是辣菜係列的食譜。
魏長生微微怔然。其實舅舅不喜歡,也不擅長做辣口的菜。他這是在學做辣口的菜?
因為沈秀姐姐愛吃辣?
魏長生心中一熱, 頗為感動。舅舅替姐姐向世子殿下求情,替她尋父母,讓她住府裡,學習自己不擅長的辣菜,給她做她愛吃的辣菜,此般種種, 舅舅待姐姐極好。
待她好,定是因為姐姐是自己的好友。舅舅待姐姐這麼好,就是待他好呀!都是為了他,舅舅才待姐姐這般好的。
見魏朝清出來,魏長生若一個小炮竹,砰地一下撲進魏朝清懷裡, “舅舅!你待我太好啦!”
魏朝清摸摸魏長生圓乎乎的腦袋, “為何突然這麼說?”
“嘿嘿。”魏長生咧嘴, 嗓音裡帶著未脫的奶氣,“舅舅,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魏朝清笑了下, “我不需要你如何報答我, 你能好好長大便好。”
“嗯!”魏長生抱緊他,點點下巴。
待下了學,回到府裡後, 魏朝清進入廚房,做了一道菜。
“籠衣金絲球?”飯桌上,沈秀端詳盤中金燦燦的圓球,咽咽唾液。
魏朝清給她夾了一個籠衣金絲球,“對,你可以嘗嘗。”
她夾起籠衣金絲球,用麵條裹起來的肉球烹炸得油亮金黃,隻是瞧著便能感覺出其在舌尖上碎裂開的香酥。
蘸上香噴噴的甜辣醬,沈秀吃了一口。
一根根金黃的麵條,哢嚓哢嚓碎裂開來,沈秀從來沒有吃過如此酥脆適口的麵條,似乎這已經是頂頂的酥脆了。
酥脆中透著麵條特有的芳香,芳香掃過唇齒,緊接著,嫩嫩的肉餡在牙齒下麵分裂開。
肉餡鹹鮮燙口,略帶嚼勁,微微彈牙。裡麵入了麵條的酥香,又浸了些蘸料的甜辣味,口感豐富多層次,多咀嚼幾下,似乎越吃越香,令人回味無窮。
整個籠衣金絲球,外脆裡嫩,鹹鮮酥香,甜辣入味,很是爽口。
沈秀神色一亮,她豎起大拇指,“好吃,夫子,真好吃!”
見她很喜歡吃,魏朝清頰邊漾開笑意,又給她夾了一個籠衣金絲球。
魏長生也給她夾菜,“姐姐,你喜歡吃就多吃些!”
“謝謝。”沈秀多蘸了一些甜辣醬。
以防她吃得太辣受不了,魏朝清將解辣的奶羹推到她手邊。
但她很能吃辣,一口一個籠衣金絲球,沒怎麼動奶羹。魏朝清目露擔憂,“不辣嗎?”
“辣。”
“吃點奶羹吧,解解辣。”
“不用。”沈秀蘸著甜辣醬,輕輕呼氣,辣得十分爽快。
永寧殿裡,司馬朗懨懨地吃著晚膳,他沒什麼胃口,不大想吃飯。但又怕自己不好好吃飯,瘦了就沒從前那般英俊瀟灑,他便強迫自己往嘴裡塞飯。
夜深孤枕難眠,他左一聲歎息,右一聲歎息。
“殿下!殿下!有消息了!”宮人疾步跑進來。
司馬朗連忙下床,急切道:“有消息了?沈秀有消息了?”
宮人趕緊將探來的消息告知司馬朗。
之前司馬朗派人一直盯著司馬燁那邊的動靜,司馬燁撤消通緝令時,他還以為司馬燁找到了沈秀,於是他急吼吼地去公主府,卻被告知沈秀仍然不知下落何處。
至於司馬燁為何撤銷通緝令,司馬燁並未透露原因。司馬朗也無從知曉撤銷通緝令的原因,他繼續讓人盯著司馬燁那邊的一舉一動。
盯著盯著便盯出了線索來。尋著線索一細查,就發現了沈秀的蹤跡。
“她在魏夫子那裡?她為何在那裡?她與魏夫子有什麼關係?”司馬朗說著這話,拿起衣裳就要穿上,恨不能立馬飛到魏府裡。
“她似乎與魏大人的外甥交好。”
“魏長生?她與魏長生交好?他們倆如何扯上關係的?”司馬朗抬步往外走。
“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
當然是去魏府,見沈秀!她失蹤了半個多月,這半個多月他每日度日如年,每日都在想她,真真是想煞他也!
剛跨過門檻,他理智回歸,停下腳步來。
此時已深夜,魏夫子已就寢,他去打擾人家很是不妥。想到此,他狠狠擰了下眉心。
“還要多久才能天亮?”
“殿下,還需一兩個時辰。”
總算盼至天亮,司馬朗早膳也未用,步子飛快去了國子監。
他杵在文淵閣裡,等魏朝清前來。熟悉的綠袍闖入視野後,他快步上前作揖,“夫子!”
魏朝清作揖,“晨安。”
“夫子晨安,夫子,我————”司馬朗忽而想起某些顧慮,他止了聲,及時改口,“夫子,學生有事請教。”
“何事?”
司馬朗隨便胡謅了一個不懂的問題。
下午下學,司馬朗追上魏朝清,又去問他問題。他纏著魏朝清,直接上魏朝清的馬車,“夫子,這裡我還是不太懂……”
一路上,魏朝清一直在給司馬朗講學。司馬朗一會兒作疑惑不解狀,一會兒作頓悟狀,似乎有問不完的問題。
抵達魏府,進了書閣,他還在問問題。
魏長生從書閣門邊探出頭,“舅舅,你們還要多久?該吃晚食了?”
司馬朗滿目歉意,“夫子,耽誤你用膳了。”
“無礙,殿下若不介意,同我們一起用膳罷。”
“那我便不客氣了。”去往前廳用膳時,司馬朗不著痕跡地環顧四處,搜索著什麼。
待抵達前廳,一眼發現坐在餐桌上的沈秀,他雙目一直,定定地盯住了她。
看到司馬朗,沈秀起身行禮。司馬朗一眨不眨,眼睛若釘子釘在了她身上一樣。
魏朝清輕咳一聲。司馬朗回神,他佯裝道:“沈秀?你怎的在這裡?”
沈秀還未說話,魏朝清先她一步解釋了她在此處的原因。
司馬朗:“這樣麼。”
“殿下,吃飯罷,免得菜涼了。”魏朝清伸手,做出請的姿勢。
司馬朗入坐後,魏朝清道:“我府裡的飯菜比不得宮裡,望殿下莫嫌棄。”
“哪裡哪裡。”司馬朗執筷夾菜。他吃了菜,先是讚歎一番,而後暗地裡去瞄沈秀。
她安安靜靜地吃著,目不斜視,很斯文秀氣。
下午吃了些零嘴,這會子沈秀不怎麼餓,她沒怎麼夾菜,就夾了冰鎮黃瓜慢吞吞地吃著。
司馬燁瞅瞅她單薄的身體。怪不得身上沒幾兩肉,就她這麼吃,能長什麼肉?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夾起一塊紅燒肉,放進她碗裡,“多吃些肉,瞧你瘦的。”
飯桌上氣氛瞬間凝滯。
沈秀驚愕失色,看向司馬朗。魏朝清與魏長生也看向司馬朗。
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麼,司馬朗表情僵硬了一下。很快他調整好麵部表情,乾巴巴地笑了笑,“方才在想事情,糊裡糊塗的,把你當做我母妃了,失禮了,哈哈,吃吧,你吃吧。”
沈秀低首,“謝殿下。”
過了一會兒,司馬朗忍不住道:“不過你也的確挺瘦,與我母妃一樣瘦。你為何不吃肉?你在節食?你已經這般瘦了,不需要再節食。”
沈秀感到有些莫名,司馬朗這麼關心她做什麼。她垂著睫毛,道:“我並未節食,隻是之前吃了些東西,不大餓。”
原來如此。不是在節食便好。司馬朗打量著她的細胳膊細腿,以後等她進了他宮裡,他定會將她養得白白胖胖。思及此,他不禁樂嗬嗬笑起來。
魏朝清蹙眉看了一下樂嗬嗬的司馬朗。
回宮後,司馬朗看到守在永寧殿裡等他的薑側妃,“你來做什麼?”
“臣妾來瞧瞧殿下在忙什麼。”
司馬朗不耐地揮了下手,“回你宮裡去。”
“殿下可是厭煩了臣妾?”
“既知我厭煩了你,何不識趣些趕緊走,還待在這裡,想讓本現在更厭煩你?”
薑側妃身子一顫。她咬咬嘴唇,“妾這就回去。”
將將轉身走了幾步,她被司馬朗叫住。她心頭一喜,“殿下?”
司馬朗瞪著她細如絲縷的細腰,“你沒吃飽飯?腰細成什麼樣子了。”
薑側妃訝然。殿下不就愛她這細腰麼?之前還道她的腰須再細一些才更好,怎的如今又嫌她腰太細了?
轉而她便欣喜起來,殿下這是在關心她的身體。嘴裡說著厭煩了她,其實還是關心她的。她翹起眼紅的櫻桃唇,“殿下,妾吃飽飯了。”
“吃飽飯了還這麼瘦?往後再多吃一些,彆再這麼受筋拉骨的,看著就……”
看著就讓他想起同樣瘦弱單薄的沈秀,看著就讓他煩躁。他不喜歡沈秀這樣瘦弱,他想將她養得白白胖胖,豐盈圓潤,那樣身體才健壯,才能活得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