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伽就是在世佛陀。沈秀雙手合十, 感激著他。感激著感激著,疲憊的四肢開始催促她趕緊休息入睡。她打打嗬欠,睡將過去。
另一帳篷裡,諦伽盤坐於蒲團上, 邊上點著蓮花佛燈, 膝蓋上放著佛經。
他念著佛經, 念著念著, 沈秀的麵龐出現在他麵前。他耳朵一紅, 若染上了胭脂。
下一刻,他有些痛苦地繃緊下頜, 開始念金剛經, “凡有所相,皆為虛妄。”
另一帳篷裡,一位名喚摩尼的僧人也在念念金剛經。念著念著,他腦子裡又出現了一道纖瘦的人影。
“佛祖在上……”摩尼有些惶恐地拜了下佛祖。
我佛不禁欲, 但卻嚴禁邪淫之欲。喜歡男人, 喜歡同性,便是邪淫中的邪淫,是罪不可赦之罪!
他對一位男子,一位漢族男子動了欲, 便是動了邪淫之欲。他破了戒,犯了大錯, 犯了大罪!
他懊悔, 悔恨, 他懺悔,痛苦,又自我厭棄, 自我怨恨起來。
自己竟是這樣一個邪淫之人!他跪地,痛苦地向佛祖懺悔。
懺悔著懺悔著,他心裡不受控製地生出一個念頭來。
若那位漢人,是女子就好了。若那位漢人是女子,他對他動欲,便不算破戒,不算犯罪,不須向佛祖懺悔。
若那位漢人是女子,他就可以娶……想到這裡,他渾身一顫,繼而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在想些什麼!他生出邪淫之欲,竟又生出了邪淫之念!
“我該死!我真是該死!”這位自覺罪大惡極的僧人,狠狠扇著自己。
其他幾位僧人也在帳篷裡向佛祖懺悔。
“古蘭朵,我好像聽見巴掌的聲音。”侍女達娜豎著耳朵,對古蘭朵道。
古蘭朵才沒注意什麼巴掌不巴掌,此時風沙停了些,她悄悄打開帳篷,去瞟對麵的帳篷。
對麵帳篷裡,住著她愛慕的男人,龜茲國的王家勇士伊拉瓦。她愛慕著他,卻也知道,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婢女,是配不上王家勇士的。
思及此,她有些沮喪地耷拉下肩膀。她隻盼殿下此次去盧戎國傳經能傳得更久一些,這樣她就能與伊拉瓦待的時間更久一些了。
古蘭朵心心念念的伊拉瓦,正在做俯臥撐。
做俯臥撐做到大汗淋漓後,他躺下來。一躺下來,一股深深的罪惡感便迅疾爬升而上,如一隻一隻螞蟻在皮膚上攀爬,又癢又惡心。
他起身,繼續做俯臥撐。做到筋疲力儘,再也抬不起手指時,他仰倒,不停在嘴裡念佛祖。
他並非僧人,但也信佛。龜茲是佛教聖地,王室信佛,幾乎全民信佛。雖月神教至高無上,但佛教才是龜茲的大眾教。
是以,他並非僧人也信佛教。雙手合十念了佛主在上之後,他想了一下,食指中指並攏,放在額心,“月神在上,伊拉瓦並非喜歡男人,我隻是……我可能是太久沒開葷了!我可能是憋太久了!”
我並不喜歡男人。伊拉瓦這樣對自己強調。他一定是憋太久了,所以才對一個男人起了欲念。
都怪那個漢人長得太矮小纖瘦,很像女人,所以他才被羊油蒙了心!
都怪那個漢人!他重重一哼!
翌日清晨。沈秀打著嗬欠醒來。她昨日睡得早,也起得早,這會子天剛涼,空氣裡涼颼颼的。她披上厚衣,走出帳篷。
風沙早已停歇,外麵“風平浪靜”。
一走出帳篷,沈秀便聽到隱隱約約的念經聲。僧人早起誦經,天還未亮就已經起來誦經了。
帶刀的西域侍衛在喂駱駝。見她出來了,紛紛看過來。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也上去喂駱駝。
伊拉瓦見沈秀走過來,想起她對他作的孽,他在心裡重哼一聲。麵上帶上冷意,但她越靠近,他就越破功,臉上的冷意一點一點破裂。
“你好。”沈秀揚起笑,“我可以幫你喂駱駝嗎?”
伊拉瓦不知她在說什麼,但她的意思他明白。畢竟她指指草,又指指駱駝,意思很明顯。
他才不想理她,可他的動作先他的大腦一步,已經把糧草遞給了沈秀。
“謝謝。”沈秀接過糧草,坤起幾根,喂給駱駝。
駱駝歪嘴嚼著糧草,大眼珠亮晶晶,很是呆萌可愛。沈秀摸摸駱駝的腦袋,頰邊笑窩深陷。
觸及她的笑顏,伊拉瓦雙目發直,一股衝動直衝腦門。等他意識過來時,他已經回了帳篷。
不多久,他返回來,遞給沈秀一個東西。
“這是……腰鏈?”沈秀訝異,“給我?”
他直接把腰鏈放在她手上。
腰鏈,漢人不怎麼戴這玩意兒,然西域男男女女皆戴腰鏈。
沈秀端詳手裡的腰鏈。這腰鏈上綴著琉璃寶石,一看價值就不菲,乃極極上等的腰鏈。
他把這玩意兒給她乾什麼?讓她看看好不好看?或者是在他麵前炫耀?
她拿著腰鏈,豎起拇指,表示表鏈很好很漂亮。
她豎起大拇指誇讚,伊拉瓦嘴角控製不住上揚。這腰鏈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珍品,她定會喜歡。
接著,見她把腰鏈還給他,他上揚的嘴角一僵。
“給你的!”他說。
沈秀聽不懂。好了,他炫耀完了,她得喂駱駝了。她直接把腰鏈塞到他手上。
伊拉瓦瞠目,他直接彎腰,把腰鏈扣在沈秀腰上。
沈秀:“?”
他該不會是,要把這玩意兒送給她吧?
她乾巴巴地拉了下腰鏈,做出贈予的姿勢。
他點頭。
還真是送給她的?這腰鏈這麼珍貴,他就這麼輕易地送給一個陌生人?沈秀不知他是家裡太有錢,還是太傻。
她怎麼能要?她解下腰鏈,再次還給他。
他沒接過去,他背過身,仿佛是很生氣。
“哎你這……”沈秀不管了,把腰鏈放在他肩上,拔腿就跑。
跑進帳篷裡,她拍拍胸脯。西域人,真是又善良又熱情又慷慨。當然,那些沙匪除外。
想起沙匪,便又想起謝扶光,沈秀心頭一顫。若謝扶光還活著,他追過來追她的話,他們會不會走同一條路?他們會不會在路途上遇見?
她看了看地毯上的麵巾與頭紗。隻要她穿上諦伽侍女給她準備的衣衫,再戴上頭紗麵紗,把臉遮了個全,謝扶光不一定能認出她來。
但謝扶光會吐火羅語,若他遇到諦伽的隊伍,問了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