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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修 席未來 13690 字 2024-03-21

沈起幻挖角被拒的事並沒有傳開, FerryNo.6的作風很端正, 這事就這麼壓下來了。

比起幻神的糾結,更鬱悶的要數那天晚上暖場之後登台演出的樂隊們了。

經過不到一周的發酵, iVocal官網上已經夠熱鬨的了。

都說井子門臥虎藏龍,在那之前,年輕的職業主唱們都為之不屑——是龍是虎, 拉出來溜溜, 那麼牛逼怎麼不出道呢?

而如今, 他們被那晚舞台上的一幕震得久久回不過神。自從在6號渡口演出之後,幾支樂隊主唱都有種“***”、“口口口”、“XXX”、“少兒不宜”、“此處不和諧”的感覺。

要熱血有熱血,要柔情有柔情, 連熱身曲目都是難度嚇人的李斯特超凡練習曲,更彆提最後的那首歌了, 明明是前戲, 突然特麼高.潮了, 叫後麵的樂隊還怎麼演?啊?怎麼演?!

但是,沒人會把這股子怨氣說出來,大家心裡都有譜:FerryNo.6的暖場樂隊都是業餘選手, 主音吉他還是他們家的大老板呢,完全就是玩玩的,誰腦子被驢踢了才會開口承認一塑料樂隊比自家強?

當晚,除了大學生樂隊、鋒芒、奇幻紫之外,還有兩支去年剛出道的樂隊。

一支是在iVocal公告牌TOP10的“甜咒”,華放娛樂的, 走原創朋克風,主唱是個女的,皮革柳丁很酷的那種,副主唱是主音吉他手,據說是主唱的男朋友。因為這支樂隊是女搖滾歌手,而頗受業內的關注。

還有一支走英倫和流行風格的樂隊最近風頭正盛,幾乎一夜爆紅的“夜逆”,硬石娛樂的,人氣比奇幻紫稍差那麼一點點,同樣十分受年輕人的歡迎。

由此可見,現在的年輕樂隊當中,奇幻紫一旦出道,將會和甜咒、夜逆兩支樂隊相抗衡,三家將會呈現勢均力敵、你追我趕的競爭態勢,三角也將是最穩定的局麵。

不過,輸出歌手最多的井子門夜店,如今出現個“容修”,一開嗓就得到了在場觀眾的認可,連老梁那種一向鼻孔朝天的搖滾大佬竟然也比出了大拇指,那種穩定的局麵不知道會不會被打破。

那天,觀眾池裡的喧鬨聲久不平息,這讓在後台備場的主唱們都覺得很沒有麵子,進而產生了更加強烈的危機感。

如果說,那人隻是玩鍵盤很專業,樂手們當然不懼,大家哪個沒有拿手的樂器?但是,人家一張口……那嗓子……現在一回憶起來,就讓人想吐血。

媽的,唱成這樣還在井子門混個鬼啊?!

怎麼現在的星探都已經瞎成這樣了嗎?

他完全可以找個差不多的公司一簽,去參加《iVocal》的唱歌比賽,絕對能拿前五的名次,從此商演身價翻幾十倍,從行價的一晚上三百塊,漲到兩首歌三十萬,簡直不費吹灰之力。除此之外,他還可以加入任何一家正在招募主唱的職業樂隊,坐地要價都沒問題。

——如果自家樂隊能把他招來就好了。

這幾乎是所有樂隊經理人或經紀人的心聲。

三支樂隊在驚訝過後,這些天都有點無精打采,眾人心思各異,連排練的心思也沒有。

夜逆樂隊排練室。

“靠,這次被趙光韌那個老小子給坑了,他自己家的駐唱C位牛逼,叫咱們去演出是要當墊背的給他拉踩嗎?”夜逆的主唱季元讓煩躁地說。

他戳著手機上的iVocal粉絲區,生氣時緊咬著嘴唇,臉上立馬出現兩個小梨渦,奶凶奶凶地瞪著眼睛。

季元讓今年剛滿二十歲,是個流量小鮮肉,他多才多藝,唱功也不錯,再加上這支樂隊是由唱歌選秀獲得名聲,簽約後人氣持續走高,所以線上支持率很穩定,粉絲多是媽媽粉和老婆粉,使得夜逆剛一出道就成為僅次於奇幻紫的黑馬團隊。

“趙總不是那樣的人。”夜逆的吉他手是個三十多歲的前輩,是華放娛樂特意安排給季元讓的主音吉他,主要還是因為小家夥性格太跳脫,找個老成的帶著他。他拍了拍小家夥的胳膊,笑著說:“況且,那兄弟確實唱得好,肯定不是新人了,跟他保持良好關係,對你沒有壞處,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季元讓渾身一軟:“……”

技不如人,隻能認了。

但是……

我!比!他!年!輕!

季元讓的自我調節功能堪稱SSS級,癱下去的肩膀立馬又挺了起來。他暗戳戳地翻出圖庫裡偷拍的一張舞台照片,因為偷拍這張照片,他那晚還被保安嚴重地警告了。

“還好拍到了一張,發到微博上曬死他!”季元讓印堂發黑地嘻嘻笑起來,看來就快要黑化了。

因為他當時是偷偷出去的,所以偷拍時離得太遠,照片裡黑漆漆一團。

隻見漆黑中一坨薑黃色燈光,根本辨認不出光亮處是一個舞台,更看不清正在彈鋼琴的容修。

把照片放大,竟然花了,虛成了糊糊。

季小鮮肉:“媽噠!!我的小哥哥呢??白照了!!!我的小哥哥!!”

老吉他手:“…………”

……

嗯,這天下午,夜逆的主唱,摔了手機。

甜咒樂隊的主唱,心情也很難受。

“去查一下,那個帥哥哪來的,有沒有東家……再查查彆的,所有。”硬石的走廊裡,冷恬對經紀人說。

經紀人默默無語,調查“所有”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很清楚,就像當初讓他調查沈起幻那樣,興趣愛好、是不是單身、身家背景、有過幾個女人……

那天冷恬原本是抱著和沈起幻“偶遇”的心思去前麵兒隨便轉轉,沒想到,會看見舞台上的那一幕。直到現在,她的腦中還反複回想著那人的舞台表現力,那張臉,那嗓子,一口氣窩在心口,說不上是什麼感覺,無論如何也冷靜不下來。

冷恬深吸一口氣,將大鬈發紮成個高馬尾,來到排練室。推開門進去,環視其他三名樂隊成員,悶聲坐在了沙發上,瞥向身邊翹著二郎腿玩手遊的主音吉他手兼現任男友。“頭發出油了,”她嫌棄地說,“黑頭不能擠掉嗎?惡心死了,一個現場型樂隊,顏值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說吧?”

“長什麼樣兒是天生的啊,我有什麼辦法。”吉他手小聲咕噥,過去哄她,“又在哪受氣了?”

“那你就去整啊!就算底版不好,整不出盛世美顏,也該注意一點儀容儀表穿著打扮吧?”無名火也不知從哪來,冷恬把手機往桌上一摔,焦躁地往沙發那邊挪了挪,“你那天真應該出去看看彆人家的主唱,整天就知道玩這個破玩意兒,吃雞吃雞吃個嘰霸!”

吉他手男票:“…………”

樂隊成員們:“????”

莫名其妙的,日常膩歪的甜咒兩夫妻,今天竟然在吵架?樂隊其他人誰也不知道,冷恬哪來的邪火和怨氣。

奇幻紫那邊倒是比較安靜。

他們的計劃是簽約硬石。

但是……

沈起幻已經很久沒再提起這件事了。

郊區彆墅地下排練室,室內的靜悄悄的,一片靜默。

過了好長時間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翻看幻神重新編曲的總譜,據說這是一位資深音樂人給新歌的編曲建議。平時也不見他們這麼用功,緊迫感來得莫名其妙,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

直到鼓手開口,才終於打破那令人窒息的寂靜。

“那個容修,什麼來頭?”鼓手小聲問石天一。

“我哪知道,誰知道從哪個石頭縫兒裡蹦出來的。”石天一說,“老大應該知道吧?”

“老大呢?”鼓手又問。

石天一搖頭,看向通風窗的方向:“野哥,老大怎麼還沒回來?”

傍晚的夕光從天棚牆角的小窗照進地下室,淩野窩在的單人沙發裡,看上去像在假寐,微尖的指甲有一下沒一下地劃過沙發扶手的皮革,將上好的黑色皮麵兒摳得白跡斑斑。

石天一再次上前和他勾肩搭背,一副哥倆好的模樣:“野哥,睡著啦?想什麼呢?”

淩野閉著眼睛,沒再像以往那樣煩躁地躲開他,而是一動不動地陷在沙發裡,一句話也沒說。

*

三支正當紅的樂隊坐立難安,被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攪得風聲鶴唳,而容修這邊則是悠哉愜哉,還和“胡同癡呆老大爺”聊了一會。

容修隨著人群登上最後一級台階,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鑽出下水道的水耗子,終於從陰涼擁擠的地下通道裡擠了出來。

他出了一點汗,拿出一塊黑色的真絲手帕按了一下額頭。這塊帕子是甄素素女士專門為這身西裝搭配的,除此之外,還搭配了有皮鞋、領帶、皮帶、錢包和手表。

這些年,他每個季度都會收到從首都郵寄到東北的吃穿用度,出國的那半年就轉寄到了首長家裡。寒暑假時父母也會去探望他,為此,容禦先生還特地給他在滿洲裡買了一棟彆墅。容修很少住在那,平時留兩個阿姨看房子。一家三口在那裡一年聚兩次,往往不歡而散。

複員之後,容修把房子賣掉了,顯然不打算再回去。

容修從地下通道口離開,來到人少的僻靜處。

迎著夕陽灼眼的光芒,望向不遠處人群熙攘的空闊場地,那裡就是老大爺所說的“有街頭藝術家表演的廣場”。

距離清明還有大半個月,北方三月早晚天寒,隻有當陽光直曬在身上時才能感到一丁點的暖意。

容修往小廣場走去。

如果甄素素女士在身邊,一定會要求他打上一把紳士傘,並且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絮叨:千萬不能讓夕照日頭曬到,那樣很傷皮膚;不能喝黑色的飲料,那樣人會變黑;不能吃畸形的水果和蔬菜,那樣臉會變醜……以致於容修從青春期到成年,膚色一直都是病態般的蒼白,當他坐在猶如廢棄教堂般的LOFT落地窗前,就像一位手中撚著紅酒杯、終年不見陽光的貴族吸血鬼。

就是這樣的童年。

甄素素把她的漂亮兒子打扮得白白淨淨,保護得密不透風,她放棄了事業和夢想換得了時間,把兒子培養成京城年輕一輩的世家公子當中最優秀出眾的孩子……直到有一天,她發現,兒子比自己高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不再一味地聽從長輩的話。他穿上了黑色皮衣,叼著一根炫赫門,背著他的那把芬達,騎著一輛黑亮的阿古斯塔,帶著一群誌同道合的小夥子,徹底地離開了家。

……

還沒走到廣場,他聽見喧鬨的音樂聲。

容修來了興致,給趙光韌發了微信,說去附近的藝人廣場見見世麵。老趙說,給他留了晚飯,讓他儘量早點回去。他說,暖場之前一定回去。

井子門廣場上有數不清的藝人在做街頭表演。

附帶一提,街頭藝人“賣藝”要求有證件,表演場地也必須在像藝人廣場這樣的指定場合。在國外,這種允許街頭表演的戶外場地有很多,國內一線城市也有,屈指可數。

這裡到處都是民間藝術家:自由音樂人、街舞愛好者、肖像畫家、流浪歌手,用地書筆水寫大字的書法大師,以及年輕人們組成的搖滾樂隊。

容修在一位拉小提琴的中年男人身旁停步。

男人在演奏柴可夫斯基的協奏曲,因為不是流行歌曲改編,為他駐足的路人並不多。容修很喜歡這個具有俄羅斯民謠色彩的旋律,為表尊重,他完整地聽完了一整首。男人放下小提琴,兩人對視,頷首微笑,互相表示了感謝。臨走前,容修看見空蕩蕩的琴箱裡,放了個大白紙二維碼,欣然地掃了上去,扭頭就走了。

在葉卡捷琳堡冬季夜晚的大街上,自己也曾和外國夥伴們一起,在滿地積雪的廣場上玩過街頭表演,那一晚大家的收入可真不少。

離開這處,往更熱鬨的地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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