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羅娜五樓西餐廳, 飯廳的門還沒開。
賓客陸續到場,在門外客廳寒暄。
瑪莎-歐文女士是白夜的女伴,身為宴會的女主人, 她不停地介紹大家互相認識。
客廳像雞尾酒會一樣,賓客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邀請賓客中, 除了男主人的好友之外,當然也有女主人的閨蜜。
金妍秀記者來自韓國,是瑪莎的多年好友,得知有機會與顧勁臣共進午餐, 她無論如何也要接受邀請。
另外,金妍秀身為娛記, 不到五年,就接管了《Cool音樂先生》亞洲地區的攤子,全憑她毒辣的眼光和娛樂嗅覺。
今年,DK樂隊在Bellwether音樂榜上排名前三, 受到國際音樂圈關注,樂隊在日韓也有了知名度——
不論是樂隊風格,還是神秘英俊的主唱,都值得金妍秀深入了解與研究。
而DK樂隊的成功案例, 對於綜藝和男團做到亞洲第一的韓國來說, 更是值得去學習。
從形勢來看,華人搖滾, 在大陸其實並不好發展,DK樂隊的五個男人,是一群寶藏先生!
金妍秀為此研究了一年,此時, 她雙眼放光,甚至有極大的信心,說服恒影,讓DK來韓國發展,然後將樂隊推向國際市場……多年以後,DK成為韓國的殿堂級搖滾樂隊,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金妍秀穿著一身淺色小禮服,細長小腿,踩著小高跟,周旋於賓客之間,用地道的英語與男士們攀談。
然後,她注意門口那個身影——
大馬本地的娛記,白夜的好友,名叫艾迪,《環球音樂》的記者。
和《Cool音樂先生》相比,《環球音樂》是年近半百的老牌雜誌。
雖然兩家雜誌的知名度,在亞洲地區並列頭排,但前者是後起之秀,而《環球音樂》實在是太老掉牙,老到連銷量也談不上,而且內容也不新穎,過於晦澀難懂——
在金妍秀看來,這是一個玩流量的時代,誰要看你所謂的內涵。
說什麼“品位格調”,像《Cool音樂先生》,把時尚玩到極致就是格調。
《環球音樂》的話題跟不上潮流,更彆提網絡流量了,甚至很少有年輕人會在社交軟件上關注它的官方賬號。
注意到艾迪,是因為這男人有點奇怪,言談舉止不夠男人,就是有點……娘娘腔。
而且,與大家相互介紹之後,他就一個人跑門口牆角自閉去了。
此時,艾迪站在了客廳門口,沒有再進去和大家寒暄,也沒有飲餐前酒。
他來回踱著腳步,看上去非常緊張,在牆角小角落轉圈圈,像小狗找地方撒尿。
還小心翼翼地往電梯的方向張望,看上去鬼鬼祟祟。
每次電梯門打開,艾迪就會挺直腰杆,掩飾著自己的緊張。
——該怎麼對容修提出邀請呢?
這是艾迪正在苦惱的。
除了獨家專訪之外,還有一次不成規模的歌手街頭演出,類似於舞蹈圈的快閃——搞這種低端的活動,容修怎麼可能會答應?
況且,除了主唱之外,DK樂隊的其他成員都沒有來大馬,一個主唱怎麼演出呢?
之前封先生婉拒了采訪請求,容修不可能接受獨家采訪了,參加演出活動的幾率更是小之又小。
可是,如果任務完不成,艾迪心知肚明,雜誌就會撤掉他的專欄,他甚至會失去這份養家的工作——
他和伴侶剛剛收養了一個孩子,他可愛的“baby girl”才剛滿一歲,他的家庭需要他的這份工資。
是的,他是一個同性戀,兩個人在宗教國家幾乎寸步難行,大馬對同性戀不太友好。
很難想象,如果自己再一次成為無業遊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下一份工作,自己和女兒,隻能依靠伴侶一人靠賣唱供養……
艾迪正在思索著,然後就看到一位美麗的女士從人群裡走出,直奔他而來。
金妍秀來到艾迪身邊,調侃了一句:“看來,今天我們都會得到一個大收獲。你也是為Gu而來?據說Gu的下一張專輯就快籌備了,編舞老師來自我們韓國。”
聽到這句話,艾迪輕蹙眉頭,隻一瞬間的表情變化,金妍秀仿佛並沒有看到。
正所謂“同行相見,分外眼紅”。
艾迪並不想與她多交流,況且這女人的小抹胸禮服太露。
“並不是為Gu。”艾迪禮貌地回應道。
金妍秀聞言一愣,立馬想到對家的消息來源,難不成有深挖的大新聞?
她心念一動,神秘笑道:“那是……有更重要的事?”
“我隻是受邀參加好友的午宴,不需要什麼特彆的理由吧?”
艾迪回避地後退半步,乾脆利落地表示了退出談話。
“是嗎?”金妍秀沒有離開,有意無意地笑道:
“看你的樣子,和我一樣,也是臨時接到的邀請?我從沒和Gu打過交道,還不了解對方的性格——我感覺到很緊張,不知道用餐時和他交談,談音樂或電影,算不算聊工作,是不是不太合適?”
金妍秀首先拋出了自身情況,道出了難題和心情,降低了對方的警惕心,這令艾迪產生了共情心理。
“的確夠緊張,我是來見容修的。”艾迪透露了參加宴會的主要目的,“我對搖滾歌手並不十分了解,覺得他們很神秘,很……Cool?”
用死對頭的期刊名字調侃,顯然艾迪相當消極,認為金妍秀成功拿到專題的可能性,要比自己大得多。
金妍秀不動聲色,俏皮地眨了眨眼,和艾迪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同時啞然失笑。
*
名利場上的每個人都有目的,他們暗暗觀察著獵物的動態,伺機而動。
女主人瑪莎-歐文,身為皇室禮儀師,她當然也有任務在身。此時此刻,評估分數表在她的心中展開——
開場舞本就是王妃的任性要求,“探戈由兩位男星擔當”的提案還沒有正式落下,拋除這一點不談,容顧二人在皇室宴會上能與王妃離多遠,就看兩人的表現了。
就在這時候,電梯門再次打開,近處賓客朝那邊望去——
到達會場的是兩家團隊,丁爽和封凜一行人提前到達。
由於丁爽太矮,曲龍又被醜拒,花朵的男伴是英俊儒雅的封凜。她挽著封凜的胳膊,人靠衣裝,仿佛一瞬間從社畜變成了名媛。
花朵穿著端莊的長裙,一身裸粉色的迪奧禮服,有肩,無袖,V領開得也不十分低。
這身裸色衣服,將花朵的皮膚襯得粉白。保險起見,她沒有選擇太露的禮服,甚至沒有選擇短裙,儘管宴會主人並沒有宗教信仰——
在熱帶,女士穿晚禮短裙,在西式高級宴會是被允許的,但花朵考慮的很多,這裡畢竟是宗教國家,千萬不能讓老板被人詬病才行。
不知是否因為受到勁臣的雅致氣質熏陶,花朵踩著小高跟,優雅地與女主人問候,看上去多了幾分東方女性含蓄的知性美,婉約又溫柔,吸引了很多外國男士的注意。
隨後到達會場的,是華放娛樂總裁,以及男主人白夜。
楚放倉促換上了一身黑色西裝,整齊得體,看上去體麵氣派。
楚放到達八樓時,看見白夜站在電梯門外,卻並沒有見到容修。
此時,賓客基本到齊,主賓二人還沒有到,兩人去了哪兒呢……
*
“容先生,這是您要的鮮花。”
聖羅娜後花園,花坊門口,兩位園丁打扮的女服務生,將一大束鮮花及時送到了容修的手上。
“多謝。”容修接過花束,遞到勁臣的眼前,以詢問目光示意讓他過目。
“沒有問題,”勁臣展顏一笑,對兩位服務生道,“真的非常謝謝你們。”
“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女服務生是華人,她麵色發紅,激動又緊張,笑眯眯地看著容修把花送到了勁臣眼前,又看勁臣捧著鮮花的模樣。
這也太帥了吧?!
一個酷帥酷帥的,一個美帥美帥的,真的好想拍照啊,然後發到國內社交軟件上!
兩人一點明星架子也沒有,談吐溫和有禮,但是氣場還在。不愧是明星,屬於就算走在人群裡,也能一眼就讓人注意到與眾不同的那種。
而且,身為大明星還親自付了款,緊急幫忙準備鮮花的兩個女孩,還得到了高額小費。
訂一束鮮花,是顧勁臣在得知白夜有女伴之後,臨時做的決定——
兩人在八樓見麵時,勁臣說明了原因,由於白夜要去餐廳招待賓客,就給花坊打了電話,容修和勁臣親自到後花園來拿。
西方人最愛用花來表達“愛”,情誼、尊敬、感激和關懷——參加家宴要贈送女主人花卉,這是最基本的禮節。
而且,顧勁臣的要求很多。比如,鮮花不可以是黃色,在英國這是一種忌諱;比如,不能是白色百合,歪果仁沒有“百年好合”這一說,反而白色百合花,在英國象征死亡……
“喜歡?”
進到電梯裡,容修按了五樓。他側過頭,見勁臣還在欣賞那束花。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勁臣笑著反問,“不好看嗎?這兒有你最喜歡的小玫瑰。”
“挺好的。”
容修不冷不熱,仰臉看樓層數字,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他才又道:“那天直播,你……咳,後來穿那一身,身後的那一片紅,也很好看。”
勁臣微愣,不知想到什麼,他扭過臉兒,臊得慌,“那是扶桑花,大馬的國花。”
容修抿了抿嘴,耳尖似乎也有點紅。
半晌,才應他:“哦。”
自從勁臣女裝扮相之後,容修還是第一次提到這個話題,勁臣一時間不知所措。
電梯內,兩人並肩,一個仰看樓層,一個低頭垂眸。
一問一答後,忽然安靜下來,誰也不言語。
狹小空間內,氣氛莫名有點怪,曖-昧氣息在蔓延。
過了好一會——
容修小指微動,勾住了勁臣的指尖,唇角也微勾,他聲音很輕:“好看。”
不知他說的是扶桑,還是扶桑襯著的那人。
勁臣一聽,頓時耳垂紅成一片,被勾著的手指一瞬間麻了。
這男人太戳他,太讓人上頭,每個字都咬在他心尖。
眼前如有彩虹,他看不清楚,耳朵也轟鳴,險些沒喘過氣。
被容修牽著手,勁臣垂著眼,他想,自己快三十一歲了,怎麼還可以臉紅心跳的?
*
電梯門再開時,飯廳門外,賓客們都望了過去。
長腿邁出電梯,先出來的是容修,隨後,他轉過身,紳士地頓住腳步,待身後的夥伴同行。
隨後,顧勁臣走出電梯,微笑對容修頷首,做出“請”的手勢。
兩位紳士並肩而行,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裡。
西服革履的裝扮毫無破綻,高端宴會標準服帖的二八分背頭,露出了兩人英俊精致的五官。
一個矜貴淡漠,一個溫潤雅致。
兩人之間仿佛有吸引人的磁場,霎時間成為現場焦點,也是一道風景。
在上流社會的宴會上,尤其是貴族與商政圈,娛樂從業者從來不是高端群體——沒有人會在意明星的價值如何,隻會去研究他們身邊的對象到底是誰。
然而,今天的午宴,卻特意為兩位明星舉辦。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容顧二人身上,隻有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明星,才會得到這種特殊關注。
“Gu我曾在英國見過。”瑪莎挽著白夜手臂,低聲道,“他身邊的那位,是容修?”
“是的。”白夜微笑回應。
瑪莎微揚下巴,“他比視頻上英俊,真人比彩虹榜上那張照片更有魅力,非常迷人。”
“不知是否能得到外形加分?”白夜語氣得意,矜持地點頭,“學姐,我帶你去見他們。”
兩人交談過程中,就已經注意到,容修和顧勁臣二人,出了電梯之後,並沒有與迎上來的第一位黑西服男人握手。
上流宴會中,站在大門口的,往往是管家,或是男當差——負責幫忙引路、提東西,或是幫客人掛大衣。如果熱情地上前去問候,那就很丟臉了。
之後再有迎上來問候的人,容修才開始與對方握手,禮貌地問候並交談,很快融入到餐前酒會的氛圍當中。
尤其是交際手腕高明的顧勁臣,在國外參加太多宴會,周旋於賓客之間著實遊刃有餘。
如果在中國,可能剛進門,就會經常聽到主人家熱情地對客人說,“請坐,快坐下,歇歇。”
但是,在西方參加宴會,絕不會有主人喜歡客人“坐下歇歇”,主人家更希望每一位客人都“折騰”。
另外,在中國的宴會上,如果一進門,就像花蝴蝶一樣,到處轉悠,不管熟不熟,見人就握手、自我介紹、開始聊天……這樣做,肯定會被人側目,還會得到“自來熟、不穩重、不靠譜”的評價——
相對於“折騰”,中國人似乎更喜歡三五好友,安靜地坐在一處,熟人們在一起聊聊天,這才更愜意。
但是,在西方酒會上,絕對不能這樣,而是要周旋於賓客之間,就算沒有一個人是自己的熟人,也要保持走動、互相攀談。
這是一種友善的信號,也是非常吃得開的行為,更是給主人家顏麵,甚至是一種令人讚賞的風度。
瑪莎微笑地對白夜挑眉,顯然對二人的表現給予肯定。
白夜帶著瑪莎往那邊走。
瑪莎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顧勁臣手中的鮮花上,笑意愈發柔軟。
今天還沒有一個人送她鮮花呢,明明她是宴會的女主人呀!
近了,瑪莎細細觀察二人裝束。